年届半百之际,柏林爱乐乐团以此为中心举办了一系列庆祝活动。笔者赶上了庆典结尾的一场演出——西蒙·拉特爵士指挥的勋伯格《古列之歌》(Gurrelieder),一部现代音乐鼻祖的后浪漫派风格的早期巨著。由于其规模宏大,此曲在国际音乐舞台上的演出机会并不多。一旦上演,它便会成为一个强磁场,吸引无数爱乐者。笔者在大厅巧遇从慕尼黑打“飞的”赶来的两位乐迷朋友。他们说此行不仅因为《古列之歌》本身,更是为了在柏林爱乐大厅听柏林爱乐演奏的《古列之歌》。
朋友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勋伯格这部作品对这个音乐厅的音响质量是极大考验:近150位乐队演奏家,三个四声部的男声合唱团,一个八声部的混声合唱团,五位独唱演员,一位独唱念白,挤满了柏林爱乐大厅的舞台,一部分合唱团不得不占用舞台后方的听众区。
这部作品是作曲家在创作思想离经叛道、标新立异之前创作的。它着实具备瓦格纳痴男怨女销魂蚀骨的质感,也有理查·施特劳斯放笔恣肆的华丽特征,还有五光十色的印象派色彩,更有豪畅不羁的马勒如影随形。但在左右逢源之下的每一个音符构成的浩大气象,魁伟经策,又实实在在地属于勋伯格。作品的演奏风格如何掌控,是醇腻醉人,还是清澈伶俐,便是指挥的任务。它的幅度之大、细节之多、层次之丰富实属罕见。早在2001年9·11事件后一个星期,拉特就指挥柏林爱乐在此地演过《古列之歌》,EMI公司现场实况录音并出版CD,赢得广泛赞誉。比较而言今年的音乐会更上一层楼:
降E大调前奏一响起,拉特手下的柏林爱乐恰似一座超级音响调色仪,奏出斑驳陆离的云影天光。拉特挥去了音响蒸气,音乐不再那么凝重滞厚,而是灵气勃发。如今柏林爱乐乐团对不同风格的适应具有高度的灵活性:合奏精确、和声清晰、音响绚丽豪华、乐句充满文化,这些构成了独一无二的、唯我独尊的气质。该作品对于独唱演员的要求非同一般。作曲家最早创作的《古列之歌》是由钢琴伴奏的九首独唱作品组成,其演唱风格要求艺术歌曲的精雕细琢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作曲家加上了乐队后,音乐语言的丰富性由此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飞跃。独唱者也被要求胜任“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似的感情舒张与奔放,还要穿透重重叠叠的“乐墙”。尽管勋伯格说过,他不是为了规模,而是为了色彩才用如此巨大的乐队的。但是要满足这些要求,也许在录音室可以,在现场音乐厅似乎是不可能的。女高音的唱段,作曲家在配器上还算客气,Solie Isokoski清丽娟秀的演唱还能够突显而出,但是男高音Stephen Gould的演唱,在厚重结实的“乐墙”面前就无能为力。作品中在第三部分有一大段念白,由Thomas Quasthoff完成,他已经退出歌唱舞台了,但胜任这段念白还是绰绰有余。这位“叙述者”要对付非常高的节奏要求,往往都由芳华已逝的老歌唱家来担任。
音乐会过程中大厅里有几台摄像机和许多录音话筒,估计不久爱乐者就能通过DVD观摩到这场出色的音乐事件了。而我为自己有幸亲临现场感到由衷的满意,理由正如两位慕尼黑乐友所称:不仅是为了《古列之歌》,还为了在柏林音乐厅听柏林爱乐的《古列之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