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在街边档口买花。
小时候不知道鲜花是能买的。自家院落里种满花草,墙角有芭蕉,茉莉开足一个夏季,和邻居的小朋友捉迷藏时有夜来香花丛可以藏身。腊梅是在小学同学家的后园里见到的,抬头望见比自己高出一倍的花枝,恍如一头跌进一个暗香浮动的梦境。上学的路上走过小巷,石缝里一枝鹅黄的野花引来了蝴蝶。香港作词人林夕写过一篇《蝴蝶飞过我的生活》,“活生生的一只蝴蝶,在面前飞过,自自然然地就这么飞过,是蝴蝶飞过你的生活,而不是自己走进蝴蝶的生活。”的确如此。等到有零花钱可以买花了,城市里依然没有花店。关于买花的零星记忆,只是在菜场里买过细草捆扎的野栀子,在路边老妇人的摊子上买过含笑花和千日红来供佛。在离开家乡之前,我从未走进专门的花店,一本正经地买过一束花。
至今仍然习惯在摊子上买花。黄昏,看见花贩推着一自行车的花晃晃悠悠过来,即便不买心里也一阵欢喜。他的花和花店里的略有不同。春末夏初能买到风姿绰约的牡丹和芍药。气温再高一点就有蓝紫色的鸢尾卖了,插在土黄的陶瓶里好似还原了梵高的画。天大热的时候,每隔几天就向他订几朵白荷,还有长茎的莲蓬可以风干了一直放到来年。秋日里在他那儿买的绿菊,配上青花瓷瓶有人见了说很有诗意。有一年冬天买过两把香气扑鼻的漳州水仙切花,可惜后来再也没见过。如果他的摊子上有茶花、梅花或者大枝的桃花卖,那该是多美妙的事。
岭南人的文章里有这样的细节:盛夏,广州土著习惯在买菜的时候顺便买几捧姜花,花谢得太快,但实在是香,买起来的频密程度和买新鲜蔬菜相当。一手提菜,一手执花,花与菜让日常生活显得既随意又细致。
花儿在人群里出没,不必专程去欣赏,想想都叫人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