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遂昌西畈乡举淤口,是个地处深山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1914年8月21日,村民杨发熙家中迎来了第五个小男孩。根据族谱的辈分,给这个“加”字辈的小儿子取名杨加昌,他便是我的岳父,后来改名为杨可扬的著名版画家。
7岁那年,杨加昌要进村塾读书了,这对乡下人来说是一件人生大事,应该有个正儿八经的学名才对,于是“杨加昌”改成了“杨嘉昌”,至于是谁给他改的名,是祖父,是父亲,还是老师?现已无法考证,但“加”字上添了个“吉”字,饱含着长辈们对这个小男孩前程的殷切期盼。
在烽火连天的抗日战争时期,杨嘉昌积极投身于鲁迅先生倡导的新兴木刻运动,以刀为枪,进行着艰苦的抗日宣传。一群志同道合的热血青年在战火中建立起兄弟般的情谊。岳父敦厚纯朴,内向讷言,大家亲切地称他为“阿杨”。由于鲁迅先生不遗余力的引进推介,让中国青年木刻家们接触到如德国柯勒惠支、比利时麦绥莱勒等来自西方进步版画家的作品,使这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土包子”眼界大开,他也学着时髦,用“AY”、“A.杨”作为笔名刻在自己创作的画面里。著名版画家赵延年打趣说,阿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子,这个名字上曾冠以洋文的版画家,实际上是个毫无洋气、真诚实在的人。
1942年,木刻家郑野夫带着“木刻用品合作社”从浙江丽水辗转江西上饶迁至福建武夷山麓的赤石镇,改名“中国木刻用品合作工厂”,阿杨也先后来到丽水和赤石。他首先恢复编辑在丽水时因遭日军轰炸而被迫中断的期刊《木刻艺术》,随后,着重编辑“新艺丛书”。其中一本木刻组画集《民族健康》,便是阿杨所作。并开始用“安怀”作笔名,希望百姓平安、能得到关怀。
抗战胜利后,阿杨随“木合厂”来到上海,这一年,“中国木刻研究会”也从重庆迁来上海并改组为“中华全国木刻协会”,阿杨被推选为常务理事并驻会办公。“阿杨”这个称呼,在正规场合使用似乎不太妥当,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土,于是,把“阿”字的耳朵去掉,留下“可”字,从那时起,他正式改名为可扬,作品的洋文署名也相应用“K.Y”。在正规的场合,他叫杨可扬,但那些昔日的战友,却始终亲昵地叫他“阿杨”。新中国建立之前,岳父还曾用过“周山”、“林间月”、“廖家平”、“亚槐”、“杜平”、“好文”、“恺洛”、“市岺”等笔名发表文章和美术作品。
可扬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其实名与人并不副实,岳父为人内敛沉稳、纯朴忠厚、不苟言笑、严谨低调。资深编辑戴逸如也曾撰文:“明明是拥有太多值得发扬的业绩的尊者,明明‘天赋人权’,先生大名即‘可扬’,却认为‘凡事不可张扬’。而环顾四周,一些莫名其妙的无聊家伙,偏放肆地张扬不休。世间事就是这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