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到了恒河,走过一条喧闹拥挤的街道,进入古城,穿过数条小巷,入住“自助旅行圣经”《Lonely Planet》推荐的小酒店,景观极好,绝对的物超所值,晚上六点多开始,码头上有人在跳祭祀的舞蹈。原本是宗教仪式,而今渐渐成为一种表演。
河岸边,有许多印度教的庙宇,三大主神的画像,很多修行和漫步闲聊的人,各得其所。清晨早起,在恒河泛舟,点点水灯闪烁,在大雾中等待日出,船行悠缓,大雾使河岸辽阔,如茫茫彼岸,一船一渡,想着佛陀当年曾经步过这里,拈花微笑,如幻似真。
渐渐能看得见,有人在沐浴,有人在做礼拜,有人在洗衣,远处还有青烟飘起,不确定是否有人在焚烧尸体。就是有,看见也不会觉得恐怖,恒河就是这样,它有种莫名的力量,让人觉得世间任何事的发生、存在、变化都自有道理。
鹿野苑、灵鹫山、王舍城都离瓦纳纳西不远,我于是对佛陀的勇气又有一层新的体会。他初转法轮是在离瓦纳纳西只有14公里的鹿野苑,只身深入印度教的圣城来传法布道,所演说的,正是反对印度教等级尊卑的“众生平等”的观点,隔了这么久远的时光想起,仍觉壮哉!
那灵鹫山和王舍城已几经荒废,不复昔年盛况,竹林精舍亦不知何处去寻,唯有那烂陀寺的遗址还能让人兴起怀古之思。
那林荫道,如今依然有大学的氛围。在菩提树下捡了很多叶子,那烂陀寺中,又有印度人凑上来聊天,得知我们是中国人,连声说,你们知道《西游记》吗?你们国家的玄奘很棒!我说,是的,是的!心中倍感自豪。
玄奘法师是牛人,古代中国最成功的偷渡客之一,古代中国留学生的杰出代表,他发心往天竺求法,偷渡出关,一路上九死一生,艰险万状自不待言,最难得是他学有所成,通晓三藏,以所学折服了印度所有的的高僧大德。讲论时任人问难,无一人能予诘难,名震五印,并被大乘尊为“大乘天”,被小乘尊为“解脱天”——牛到让人五体投地,顶礼膜拜。
在遗址上漫步安坐,不舍离去。昔日兴盛的印度第一大寺,如今令人更深地感知到无常,不变的是那宁静博雅的学术氛围。
“那烂陀”梵语意为“施无畏”,作为古代中印佛教的最高学府和学术中心,据《大唐西域记》和《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南海寄归内法传》等记载,那烂陀寺规模宏大,全寺分八大院,曾有多达九百万卷的藏书,历代学者辈出,全盛时,有上万僧侣学者聚集于此。每天都有一百多个讲坛,学习课程包括大乘佛典、天文学、数学、医药等。
在废墟上念想往昔的高僧大德,玄奘、义净、寂天……成住坏空,本有定数,佛寺可毁,正念智慧却永恒流传,觉悟智者仍在光阴的彼岸守护着众生。
是印度让我对藏传佛教的高僧大德们再度升起亲近心,看着印度人的脸,我再不觉得,莲师、寂天菩萨、阿底峡尊者不够亲切了。我欢欣鼓舞地想,原来他们的真人版长这样啊!
就这样且行且停,沿着佛陀的踪迹,抵达菩提伽耶,我心中的圣地。这方圆不过一二公里的小村,是全世界佛教徒心中的圣地。佛陀经历苦行之后,行至此地,于毕钵罗树下的金刚座上结跏趺坐,证悟十二因缘、四谛法,得成正觉。故而毕钵罗树又称菩提树,即“觉树”之意。
菩提树下,金刚座前,至今仍有无数人在孜孜不倦修行。
当我看见身着绛红僧衣的僧侣,当我们彼此微笑致意,互赠哈达,互道吉祥,你可知我心中的喜乐安宁?
如《金刚经》所言:“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是佛法让我懂得,你所有的福德都来自众生的慈悲和善待,而不是你的特出。真正的美,不是凌驾于人,而是包容并存,圆融无碍的。心赏天地,不伤万物。
心如莲花,身似莲花,这是印度,这也应该是我们,就算在废墟上艰难跋涉,也要拥有爱和信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