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站在家门口迎接

　　承德到章家桥老家的时候，已经快近中午了。本来，他们还可以早些到章家桥，那天顺风顺水，轮船到宁波江北岸轮船码头的时间很早，天还没有亮。那时去章家桥的航船还没有开航，于是，他俩就到码头附近的药行街顺昌五金店休息了一会儿。顺昌五金店是承德出资开设的，现在交给他妹夫周达成经营。达成见承德和阿斌两人一早到店里，自然喜出望外，忙着给他们安排床铺休息。本来，按照达成的意思，一定要留他们吃过午饭再回家，只是承德回家心切，吃过早饭，他们就赶上航船回章家桥了。

　　早就有人给家里报信了，承德到家门口时，阿姆已经带着孙子孙女站在家门口迎接。“阿姆！”看到站在风中的母亲，承德快步迎了上去。走近母亲，他发现她被风吹拂的花白头发，眼睛一热，眼泪差点流了下来。他发现，一年多没见，阿姆显老了许多。

　　“快叫爹爹，快叫爹爹呀！咋？刚才还一口一个爹爹，现在咋不叫啦？”阿姆喜欢地笑着，眼里噙着泪。看到这一幕，承德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怕被儿女和邻居看见不好意思，赶紧揉着眼睛说：“咋？不认识爹爹啦？”“爹爹。”大儿子建刚怯怯地叫了一声，向承德鞠了一躬。“哎哟，阿刚读书了，果然懂事，晓得给阿爹鞠躬了。”看到儿子规规矩矩的样子，承德很开心。

　　“爹爹。”二儿子建明也怯怯叫了一声，叫完，赶紧躲到阿娘背后。“阿明，你咋像个小姑娘？还害羞啊。”“爹爹爹爹！还有我呢！”小女儿建萍张开双臂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承德的腿。承德赶紧抱起女儿：“还是我小萍乖啊。”说着，就在建萍稚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一家人欢欢喜喜走进了家门。

　　“阿姆呀，爹爹来了，侬咋不出来啊？”刚进家门，建萍立刻喊道。“来了，快擦把脸吧。”看见承德，承德的媳妇淑贞端着铜面盆，低声招呼承德，见承德看着她，她的眼帘马上羞涩地垂了下去。承德看他媳妇满脸通红，只好对她笑了笑，接过铜面盆擦起脸来。承德看出来，淑贞今天已经作了精心梳理，她的头发梳得光光的，脸上还搽了一些粉，她衣服上的折痕很明显，显然刚换上新衣服。看到媳妇为他精心妆扮，承德心里涌上些许感动。

　　承德的老屋是三间一弄青砖黛瓦的楼房，楼房是祖上传下来的，这种老屋，在章家桥一带太普通了，几乎随处可见。那年承德发迹，本想给家里新盖一处宅第，他要让阿姆住得舒适些。为了盖新屋，承德专门请人设计了图纸。可是阿姆一听新屋要花费几百块大洋，说啥也不同意。承德捱不过阿姆，只好打消了念头，但还是出资把老房子修缮一新，让他们住得舒服些。

　　那天中午的菜肴非常丰盛，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宁波下饭——宁波人把菜肴叫做下饭。“阿姆，今天您坐上横头！”承德见阿姆没有坐在上座，赶忙招呼阿姆。“阿德啊，我一个女人家，咋可以坐上横头，侬是长子，长子抵父，侬就坐上横头。阿萍来，侬跟阿娘坐。”阿姆满脸笑容，忙着招呼大家入座。“阿刚，叫侬阿姆不要忙了，快来吃饭吧！”承德见媳妇淑贞还在厨房忙碌，没有上桌，叫大儿子建刚请他娘上桌。“阿姆——，阿姆——，爹爹叫侬来吃饭！”阿刚偷懒，没有到厨房去请阿姆，只是坐在桌子边向厨房大喊了一声。“阿姆，你们先吃饭吧，我还有几个下饭做做好，就来！”厨房里传出淑贞的声音。“莫管她了，叫她她也不会来的，阿拉先吃饭吧，阿德来，看看侬媳妇这些下饭做得咋样？”阿姆说。

　　“这些下饭都是淑贞做的？”承德有些惊奇，他知道过去家里来客人，都是阿姆做的下饭，阿姆烧得一手好下饭，在邻居中也有些名气。“阿德啊，现在淑贞做下饭的手艺可好，比我做得还好哩，来，侬尝尝，这碗咸菜大汤黄鱼烧得咋样啊？”阿姆给承德舀了一小碗下饭。

　　“嗯，好吃好吃，淑贞烧得真的不错。”承德尝了一口黄鱼汤，马上赞不绝口。他是真心赞赏，这咸菜大汤黄鱼味道真的好吃。

　　承德喝着绍兴老酒，他妹夫达成陪他喝酒，一家人其乐融融在一块吃饭。看着阿姆灿烂的笑容，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承德心里一阵甜蜜，哎——，在家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承德心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