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建刚

　　自浦东主干道之一的杨高路一路向东，车行不过20分钟，一道状如彩虹的大门横跨南北，昼夜川流不息的车流上方，是一排鎏金的显眼大字，中国（上海）自由贸易区。

　　而在更早些时候，大门上的字还是“上海外高桥保税区”。中国首个、规模最大的保税园区。

　　从保税区到自贸区，见证着中国经济历经数十年建设之后，国内外环境变化与中国经济层级的变迁，更蕴含着我国改革开放至今，转型发展的内在必然。

　　无论改革、发展抑或创新，万事皆需从无到有，从头起步，但所有宏大历史的背后，总有前因后果，如草蛇灰线，贯穿其间。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首个自由贸易区落户在这里，并非偶然。

　　回眸，品味历史的细节，那些破解难题、开拓创新、令人叫绝的经验与智慧，对当下与更久的未来，仍不乏启示。

　　起 名　

　　细心的人不难发觉，上海外高桥保税区的英文翻译名为“SHANG HAI WAI GAO QIAO Free Trade Zone”，意思是外高桥自由贸易区。这与今天的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颇为相近。

　　实质亦相仿。少有人知的是，上海外高桥保税区，设立之初心目中的设想，就是按照自由贸易园区来建设的。

　　“当年小平同志曾不止一次提出要在内地再造十几个香港的设想。当年创设外高桥保税区本身就是基于浦东开发和上海这个国际性大都市需要一个自由贸易园区（自由港）来支持考虑的。只是在当时的规划和前几阶段的发展中，不可能一步到位自由贸易园区。”外高桥保税区第一任管委会主任胡炜回忆说。

　　相隔24年，从保税区到今天的自由贸易区，当初的设想终成现实。但当我们追溯至改革的原点，外高桥保税区的这个英文名称的由来，也并不简单。

　　1990年5月3日浦东正式开发开放，最初的设想，便是由陆家嘴、金桥、外高桥三处功能性区划先行。其中，外高桥沿江靠海，保税区意在鼓励进出口贸易；金桥以学习台湾、新加坡经验得来，着重加工制造业；陆家嘴发展金融服务，意在上海经济中心的地位与价值。

　　“规划先行”，在规划中，“功能规划”又必须领先于“形态规划”，这是浦东发展之初最重要的经验之一。在功能规划完成后，围绕三个片区的三家开发公司由此而起。

　　但与其他两家不同，对外高桥来说，首先让人头疼的就是英文名称翻译问题。“保税区”是中国人自己创造的名词，在国际上，通行的是free zone（自由区），free port zone（自由港区），bonded port（保税港区），bonded house zone（保税仓库区）。而国际通行或使用最多的称谓是 free trade zone（自由贸易区）。

　　几经讨论，外高桥先把国家给予的政策做了下归纳，可以说，主要就是“三个自由”：贸易自由、货币自由和货物进出口自由。

　　经过分析讨论，大家都觉得当时的贸易自由，对保税区意义最为重大，最重要。这是对当时严格贸易管制的一个突破。保税区是外国资本唯一可以设立贸易公司的地方。

　　权衡几番，外高桥保税区最终将英文名字定为自由贸易区。“这样的翻译，从对外宣传、与国际接轨等方面都有利，很容易让人接受。”报上去后，当时浦东开发办的几位领导杨基昌、沙麟、黄奇帆，上海市市长朱镕基都觉得不错。

　　于是，名字定下来了。甚至还有人提出，是否将外高桥保税区的中文名，也改为外高桥自由贸易区。但朱镕基想了很久后，还是叫秘书打电话来通知说，中文还是不要改了，就叫保税区。

　　1990年9月11日，上海外高桥保税区正式命名。但争议随之而来。1992年9月，外高桥保税区正式通过验收后不久，第一次全国性保税区工作大会在天津召开，会上上海提出了“三个自由”的特殊政策，以及要抓住贸易作为突破口，按照国际惯例发展保税区的建议。

　　这一主题赢得了与会代表的一致赞同，但也有人提出异议，在当时“自由”一词还较敏感的时期，是否能将“三个自由”的提法用其他词汇替代。有人还提出反对，应当准确翻译为 bonded warehouse zone（保税仓库区）。

　　随后发言的上海市副市长赵启正力挺上海代表的观点，借助大量案例一再表示，自由贸易区并非免税，而是暂时不征税，主要是按照国际惯例让货物自由进出，接轨贸易全球化，使上海发挥类似香港那样的国际自由港功能，同贸易保护主义相对……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保税区的“三个自由”特殊政策。在这个会议之后，全国所有保税区的英文翻译，都变成了自由贸易区。

　　启　用

　　1991年，外高桥保税区正式开始建设。开发建设的人们到了这里，看到的只有遍地碉堡、农田和芦苇荡，唯一可看的是当地的友好小学，这座相邻杨高路的三层小楼，是唯一可以作为保税区临时指挥部的地方。建设，只能从零开始。规划的10平方公里，最初规划启动的只有0.7平方公里。

　　但就这么点地方，也有麻烦。作为开发区，保税区需要完全封闭，除了动迁，还需要用铁丝网将整个开发区围起来，才能实现“境内关外”的设计初衷，通过海关验收后，才能享受优惠政策。

　　一年的建设，临近验收前，分管保税区的赵启正副市长提醒，应当让海关来提前验收一下，结果竟又发现了问题。

　　作为海关监管区，海关规定铁丝网的高度应为3米。开建时，外高桥以当时的杨高路为基准，杨高路海拔标高4.2米，以此为基准再向上修建铁丝网。但到了1992年临验收前，新的杨高路建成，标高一下变成了4.5米，保税区的铁丝网一下比要求矮了30厘米。海关当场就提出了异议。少了30厘米，人一样爬不进去，但不管怎样，与国家规定有了差异。几乎没有商量，外高桥的建设者们保证，一个礼拜达到要求。

　　事后，赵启正曾对外高桥的负责人表示，外高桥的举动，树立了非常好的信誉，获得海关方面的好评，保税区的隔离设施都建得这么认真，以后对国家的政策法规执行也会同样认真。这反映了我们对国家规定、海关规定是不折不扣执行的，让国家放心，上海的保税区不是走私区，是海关的监管区。

　　1992年3月10日，外高桥保税区正式通过了由海关总署和上海海关组成的验收小组的验收，第一期面积0.453平方公里的保税区域正式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