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荧屏,看那些接受采访对话的明星大腕,最不堪撩拨的,可能要算催泪攻势了吧。主持人这边,使出百般招数,非要将你的泪腺打开,而明星那厢,一旦中招动情,处境无不尴尬。特别是女星,长长的假睫毛后面早已是双瞳剪水,却擦亦不是,不擦亦不是。不擦,涕泗一旦横流,越是浓艳的盘子,越容易被刷成夹皮沟;擦吧,稍许豁边,抹黑了本不该黑的地方,活脱脱乌眼大熊猫,成何体统?至多用指尖,或纸巾,轻轻按一下,再按一下。那份忸怩,让人恻隐。
擦或不擦,尴尬无非都因为带妆。矫饰之累,于此可见。
化妆是一门技术活,偏重一个“技”字。技者,技艺、技巧、技能也。优伶们看重的,便是这门手艺有再塑春光之神奇。若干年前把半老徐娘的刘晓庆化成少女武则天的那位化妆师,据说就是业界高手,功夫了得。其技艺之非凡,全在一个化字。化老而小、化假成真、化丑为美,且无穿帮之虞,可以听任你放心大胆地面对近景特写。虽然假扮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然而变身天鹅的诱惑,仍然引来众鸟趋之若鹜。如此手段,直须用造诣名之,以教主冠冕,半桶水的时尚达人哪里玩得转。如果再像韩国人那般,不但用脂粉,而且用手术刀;不但造型于舞台,而且造化于普世,把一国之脸都变成双眼皮尖下颏,整形人生,刷新CDP,则功莫大焉。
化妆属于个人行为,自我得很,但看到荧屏上那些大小名伶的忸怩纠结,倒让我也跟着困惑了。能说化妆纯属自我吗?好像不能。众目睽睽之下,那种擦亦不是,不擦亦不是的尴尬,显然是受到公众压力的逼迫,让她轻易不敢触碰这副妆容,生怕毁美貌于一旦。关于我很青春的承诺,是已然架空的高压线,必须火烛小心。妆容在带给公众人物自信与自豪的同时,也带来了脆弱和彷徨。故以为,在自我与他人的关系中,化妆其实应当界定为旨在供他人接收并挑剔的信息。臭美是明摆着的,认同与否是可以选择的。化妆是一种互动。
人的外表,天然具有开放性,如果不受某种宗教的限制,必须遮盖,否则大可不必“破帽遮颜过闹市”。除非出于特殊目的,需要将真相掩去,而将化妆延揽为一种“术”。术者,战术、权术、心术也。按其汉字本意,是指邑(城)中之道,古语有所谓术阡(道路)、术径(大道与小路)、术路(大道)、术衢(道路)之分。但无论怎么分,终极目标都奔着“条条道路通罗马”而去。如果将技术二字拆开来解,技,好比是前台呈现;术,相当于幕后谋划。化妆一旦侧重于术数和术略,成为一种泛社会化的致仕之道,情况立刻变得非常丑陋。
军界那位最新陨落的三星上将,据媒体报道,仅仅从他家抄出的现金就达一吨多重,惊得升斗小民眼乌珠差点爆脱——竟有这等龌龊的贪官!现金火辣,最能夺人眼球,其实他的非货币占有,天晓得鲸吞了多少个一吨。正是这位,当初以一句名言,让每一个曾被他使用过的汉字蒙羞:我最大的缺点就是清廉。
日前新闻报料,山西两位靠通奸蹿升的女性官员,坠落前也曾像沽售肉体一样熟练地甩卖豪语,其段落之一:要做清官,不要做昏官;做廉官,不要做贪官;做善始善终的官,不做中途落马之官。谁知话音未落,俱已被赤裸裸捉奸。
何等拙劣的化妆术,但又是多么有效的障眼法啊!想必当初,听到类似表白,肯定有官人摩顶嘉勉,有属下溜须喝彩,有晚生照葫芦画瓢。这让我想起黄梅戏《女驸马》中两句唱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呀罩婵娟那哈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