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看当时热映的电影《中国合伙人》,其中有不少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大学生活的镜头。不知别人的观感如何,以我这个八十年代的老大学生看来,几位演员的表演还是多少有些生硬和夸张。其实,八十年代离现在并不遥远,才过去了三十年而已。当然,这在我虽只是眨眼之间,可对于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却已经成为遥远的历史,即使想要还原,也总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了。
不过,影片中有一个小小的道具,却让我感到真实和亲切。它就像一张可以让人穿越时空的魔毯,在黑暗的电影院里,把坐在人群中的我一下子带回了八十年代的大学校园。这就是影片主人公手上的那本紫红色封面的《牛津英汉高级双解词典》。当时,这本词典在校园里可谓风靡一时,几乎人手一册。而且,因为这本词典的“母版”来自香港,所以封面上的那几个字是繁体的,显得相当漂亮。出于实用目的,同时也出于虚荣心,我在1987年考上华中师范大学读中文系后也立即买了一本。但我的这本词典却并不是在武汉的书店买的,而是我的一个朋友从开封的河南大学的书店买来的。原因即在于其时武汉的书店里这本词典早已售罄,我不得已才托朋友从开封买了寄来的。所以,我的这本词典的最后一页的书店的印章不是武汉的,而是中间有一个“汴”字的小圆圈。由此也可看出这本词典的影响之大,且不说北京上海武汉这样的通都大邑了,甚至是开封这样的内地小城也能找到它的身影。而这本词典之所以在八十年代一纸风行,一是因为那个时候市面上并没有国产的英汉双解词典,而这本词典却是香港牛津出版社的名品,不仅每个单词有详细的英汉释义,而且有很好的实用例句。二是因价钱并不贵。
而此后,这本词典就一直伴随着我,到南大读硕士,读博士,还有到上海工作后参加职称外语等级考试等,一次又一次把它拿出来使用,而每次,不管参加什么样的外语考试,似乎只要有这本词典在,我都能战无不胜。但多年来,我却养成了个很糟糕的查词典的习惯,那就是每查一个单词就会用笔在下面划一道,所以,不夸张地说,这本厚厚的词典几乎每一页上都留下了我的笔迹。每次拿起这本词典,过去的岁月就会像里面的单词一样一个个一点点地跳到我的面前。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从我在电脑上安装了电子词典开始的,我就很少再使用这本词典了。后来有了网络,可以直接在网上查功能更强大的在线的词典后,我就基本不用这本词典了。而以今天的眼光看来,这本还是铅印的词典的印刷质量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最明显的就是很多字母并不是那么清晰,而纸张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为了给早已没有空隙的书架腾点空位置,以安放我最近买的新书,我处理了一批旧书,其中就有这本跟随我二十多年的《牛津英汉高级双解词典》。当时,我只是打开封面,最后看了一眼我在扉页上面写下的东西,然后就扔到了那堆即将当废纸卖掉的旧书堆里。
而当年我写在扉页上的除了自己的姓名外,还有大学的班级代码,硕士和博士时的学号,它们都曾代表我所度过的某一段难忘的生活。可如今,这些不同时期写下的不同颜色的字迹早已褪变成了一样模糊的淡蓝色的阿拉伯数字。或许,这就是现实中的人生,不管多难忘的东西,到最后都会变成一串抽象的数字,或者一串没有任何明确概念的省略号一样的东西。
可是,这次当我无意中看到影片中出现的这本词典后,却又忽然发现,在我们的内心里,那些曾让我们难忘的东西将永远不会被真的忘记。而且,它们总是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出其不意地以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回到你内心,并让你更加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