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值班去黄浦分局吃饭,途中听到局门路、瞿溪路口那个东方报刊亭里飞出的竹笛声,吹的是红歌《十送红军》,听到熟悉的旋律,不由得想起部队里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那时,每天晚餐后,营房里电线杆上的大喇叭会响起嘹亮的红歌,大多是李双江、李谷一等当年走红的歌曲。
记得七十年代末北方冬天那个飘雪的晚上,喇叭里传来了《洪湖水浪打浪》,听惯了激越的红歌,蓦地听到如此抒情的歌曲,心一下子酥软了,我不顾天上飘着飞舞的雪花,披上绿色军大衣,沿着军营的小路漫无目的地漫步,心情激动地跟着学唱。复员回到上海后,又粉丝过港台歌曲和外国歌曲,以及交响乐,车子里放有各种CD,但最钟情和最爱播放的还是李双江唱的和《长征组歌》。
用罢晚餐回办公室途中,随着悠扬的笛声来到报刊亭,驻足随手翻看杂志,家里订了许多报刊来不及翻看,也不想买杂志,只是想听听久违了的熟悉老歌。吹笛子的主人是个戴眼镜的中年汉子,留着寸头,脸色黝黑,身着浅棕色的夹克衫。
我下意识地指着里面那本《收获》,主人停下吹得正欢的笛子,递给我杂志,我随便翻翻还给了他,抱歉地说,打搅了,他笑着说,没事。于是我趁势与他聊了起来。
他姓邱,是福建龙岩人,因两个女儿在上海打工,便与妻子一起来上海投奔女儿。在上海南站附近租借了房子,虽然离这里远了点,但房租便宜,每月一千多元,已租借了10年。他每天早晨5点半出门,骑车赶到区报刊发行中心取报纸杂志,然后来到报刊亭整理报刊,6点半准时开张,晚上7点半下班,一天要做13个小时,加之路上花去的时间,共15个小时。每天风雨无阻都要开张,星期天和节假日也不休息。
我好奇地问,一个月收入多少?他憨厚地说,两千三四百元。我不由得感叹,这么点收入,太辛苦了。他却笑着说,不辛苦,很满足了。他解释说,闲着没事时就翻看报纸杂志,因为喜欢文学,免费读读报刊很快乐。看来一个人的心态很重要,这位售报员不与发财者比较,而是思维独特地看到自己工作上的优势,心态平衡,并踏实地干好自己的活,故此,他很知足,每天看看喜欢的报刊,吹吹心爱的笛子。
我由衷地赞扬他笛子吹得很棒,他摇头说,不行,每周一晚上黄浦区文化宫有个笛子沙龙,他去过几次,那里的笛友太厉害了,大多是50后和60后的中年人,现在的孩子都时兴学钢琴和小提琴。那时因条件差,没有经济实力学西洋乐器,不过中国的民乐笛子和二胡也有自己的特色,只要坚持学好了也很受听众的欢迎。“报刊亭边上的那家小学有几位接孩子的家长,听了我吹的笛子后,提出教教他们的孩子,我是野路子瞎吹吹,自娱自乐,不敢误人子弟。”
在我的追问下,他介绍起了自己的学笛史。小学时就喜欢上了音乐,见到路边有人吹笛子感到好奇,便哭着缠着妈妈买笛子,妈妈无奈卖了家里生蛋的母鸡,换来了一根竹笛,从此,便如痴如醉地沉醉其中,读小学和中学时,都上台表演节目。可惜后来忙于生计,疏远了笛子。8年前,找到了报刊亭的工作,感到生活稳定了,又笛兴大发,花了一千多元买了一套七根笛子,重拾爱好,每天报刊亭空闲时,便跟着录音机学一段乐曲,过过瘾。
他递给我一张平时练习的曲目表,都是些红歌。我笑曰,我和你一样,也是个红歌迷,我们这代人是在红歌里泡大的,这些红歌早已悄无声息地流入了血液,无法更改,更难以忘却。说罢,我们彼此会心一笑。
临别,发现新的《读者》到了,便买了一本。拜拜后,心想以后买报刊就到老邱这里买吧,也算是感谢他为中老年读者送来难忘的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