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15年中,由于学习和工作的原因——也因为喜爱空中摄影而加强了这个原因,我大概乘坐了600多架次民航飞机。其中500多次带着单反相机,400多次有机会坐在窗口,300多次舷窗玻璃干净、光线合适、天气晴朗、空姐和邻座友好。由此在空中拍到了国内外100多个城市的上万个图景。与其说是“拍照”,不如说是“读城”。你必须在更大的尺度上识得城市的标识,确定方向,提前预判,才能有心有力,按下快门。
随着卫星航拍资料平民化,摄影爱好者进入了无人机航拍领域,民航机上的空中摄影,已变成如我一般的普通人可以享受的业余爱好,就像钓鱼那样。假如你经常要在飞机的经济舱里连续坐上12个小时,能有钓鱼般的心情岂不是两全其美。
有时候还能钓到自己放养的鱼。2007年我从上海飞沈阳,途中经过青岛,远远看到万米之外,浮山之麓,我和我的同事设计的两个住宅区“湖光山色”和“长春花园”(合作者王志军,蔡永洁),在晴空下展示着她们独特的肌理。之后,类似的故事在上海还发生过几次。其中有我第一次设计的住宅区“上海莲浦花苑”(合作者郑士寿、张小岗);上海新浦江镇动迁房(合作者蔡永洁、王志军),同济大学嘉定校区留学生公寓(合作者刘红,卢斌,李都奎,王祥等)。书中,特地把这四幅图裁剪成圆形,算是对我和同事们的一个小小奖励。
15年的空中读城,首先要感谢的是我在柏林工大进行联培学习的导师海尔勒(Peter Herle)教授。2000年,我有幸随他参加GTZ中德生态城市合作项目,乘飞机从柏林到北京再到南京。一路上正好是白天,Herrle 教授用一台尼康FM2白机身配50的标头,用柯达反转片,拍了不少。他很认真地告诉我,作为一个建筑师、规划师,还是大学教师,假如你乘飞机,一定要坐窗口,不管你拍照还是不拍照,你可以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东西:自然的河流山川,道路、水坝、电站,城市或许清晰或许模糊的边界,城市的肌理和形态,构成街区的元素,城市的尺度和建筑的高度。从飞机上看下去,能理解城市的共通之处和不同的特质。从那时起,我就坚守这个原则,永远争取坐窗口。2007年,在西雅图的航空博物馆居然买到一本书,Gregory Dicum的《window seat》,就是通过舷窗摄影的一本摄影作品。后来又读到著名的地产人写的书里,建议人们乘飞机首选座位C,因为任何机型,C都是走道。走道位置略宽敞,下飞机快,还有一旦有安全问题,逃命快。我差点想通过熟人建议他,选座位A吧,因为他既然不怕麻烦和危险去登珠峰,一定可以不怕麻烦从飞机窗口多看看他要营造或不营造的各处城乡。
作为一个建筑师,能通过民航飞机的舷窗拍摄起飞、降落和飞过的城市,并且还能拍到自己设计的建筑,实在是令人特别激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