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半(即正月十五),是我国传统的元宵节(又称上元节),老上海民间在这天有不少趣俗。
正月初一至十五,申城居民常合伙“玩灯”,除旧迎新,预祝丰年。到了元宵夜极为热闹,各种花灯精彩纷呈,争艳斗奇,难怪龙湫旧隐的《申江元夜踏灯词》感叹:“雕栏画槛影层层,儿女争看走马灯。”其中最考究的是“伞灯”,毛祥麟的《墨余录》记载:“沪邑元宵灯,以伞灯为最,或圆、或六角、或以五色锦笺缀成,磨薄令如蝉翼,上镂人物、花鸟,细若茧丝。”若论娱乐时最令观众屏息者,则是一人持“滚灯”(又称“龙珠灯”)辗转群“龙”间,引逗、闪避争夺,为“抢滚灯”(又称“龙抢珠”)之戏。张春华的《沪城岁事衢歌》对此有“譬如声涌惊涛沸,火树千条抢滚灯”的描述。可见,从前黄浦江畔元宵花灯别具一格,美不胜收。
元宵夜尽情观赏花灯之际,妇女们要“走三桥”(又称“走百病”),顾禄的《清嘉录》谓:“妇女相率宵行以却病,必历三桥而止,谓之走三桥”。大批妇女为了祈求祛除百病,在月光下过街穿巷,说说笑笑选“走”三座以上年久高大、名称吉利的桥梁,因而陈金浩的《松江竹枝词》云:“元宵踏月闹春街,同走三桥笑堕钗。一路看灯归去晚,却嫌露湿牡丹鞋。”
过去,申城每户人家均供奉灶神。腊月二十四晚上,人们要“祀灶”,除了摆上新蒸的荠菜糯米团,供品通常还有“元宝糖”(又称“廿四糖”,即麦饴糖)、茨菇等,意在将上天言事的灶神牙齿粘牢,嘴里只会讲“是个”,如秦荣光的《上海县竹枝词》所云:“柏子冬青插遍檐,灶神酒果送上天。胶牙买得元宝糖,更荐茨菇免奏衍。”到了元宵夜,灶神“述职”归来,大家又要“接灶”为之洗尘,所以朱文柄的《海上竹枝词》云:“上元灯节月华新,走罢三桥接灶神”;倪绳中的《南汇县竹枝词》云:“正月半夜接灶君,荠菜圆子肉馄饨。”
在沪郊,进入正月要“照田蚕”,《松江府志》记载:“正月,农家争以束刍,遍烧田间,谓照田蚕。”“照田蚕”活动在正月半晚上最盛,农家纷纷用高炬照亮田地四隅,并火烧周边枯草,以察火色预卜旱涝。此时,眺望原野宛如“风起飘流萤”,是故朱震的《照田蚕行》云:“田蚕之烧有年例,欢笑且复同妻儿”;王鸣盛的《练川杂咏》云:“高点彩灯千百盏,年年此夕照田蚕。”
昔日,“迎紫姑”也是农家正月半晚上的活动。紫姑(又称厕姑、箕姑、针姑)乃传说中人物,首见南朝刘敬叔的《异苑》:她原系富家之妾,常被罚扫家厕,在元宵夜遭虐待而亡;上苍悯之,命为厕神,能预卜众事。《嘉定县志》记载:“俗以正月十五夜,以筲箕插筋,蒙以巾帕,两人双抬,请箕姑神。至则能写字,以应卜者所叩。”元宵夜“走三桥”毕,妇女们通常先去家厕祭拜紫姑;然后,回房点燃香烛,将簸箕倒置,于有把手的一侧挂银钗,祈求紫姑时由两女子用手指稍托起簸箕,随着轻晃银钗会在洒着白粉的地面“写字”或“画图”,以“卜休咎”。
随着岁月流逝,老上海正月半的一些风习逐渐式微。上世纪前期,“走三桥”不再流行,后来它演变为婴儿满月由家人抱过三座桥;“接灶”连同“祀灶”在城区绝迹,但犹有腊月二十四吃荠菜糯米团、正月半吃荠菜圆子之举。上世纪中期,“照田蚕”、“迎紫姑”也在沪郊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