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翼民的文章《葱油飘香》后引起了我的深思——在大多数食品被化学致畸或致残、缺少了自己的个性时,为什么江南小葱尚能一枝独秀地、冰清玉洁地仍保持着自己的个性而香如故呢?
前几天我用大蒜头煮黄鱼,本来大蒜煮黄鱼是味极可口的菜,可一吃之下却大为逊色。大蒜少了大蒜味,大蒜没了这股气味,它还是大蒜吗?
我买猪肉与人不同,我是先看有无膘水——至少要有两寸以上的膘这才买。肥肉不能吃怎么办,宁可买回后割下大部分丢了,这样才不会买到喂瘦肉精的猪肉。因为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农家养猪喂的饲料是双轨制的,出卖的猪喂瘦肉精,自己吃的则不喂。回忆起有次在公交车上见到有个上年纪的农妇吃力地在搬两大麻袋的猪肉上车,那时,我想她太傻了,难道城里就没猪肉买?现在想来,她不傻,而是我傻!她那个累啊,让人见了也觉累。这可是真正的、伟大的母爱哪!
喂瘦肉精的猪它可难受?这不得而知。不过,它已非正宗的猪了,只是只畸形的猪了。究其原因是我们的任性,吃肉挑精弃肥,所以被人喂以吃瘦肉精的猪肉;又因为讨厌大蒜的臭气,所以用化学改变了味道;黄鳝要越粗越值钱,贩子为了增值以致黄鳝被喂药。
再谈江南小葱。它为何能保持着本性而未移呢?关键也在于一个字——钱!小葱虽也有经济价值,但远不如大蒜,在菜场里它不过只是个陪衬角色而已,同样在烹调中,它始终在最后撒下去的陪衬物,从不挑大梁的。是买菜者可以向菜贩讨几根的东西,也是菜贩用以取悦于顾客的赠送物。种它时也只是利用田地的边角料插几根,主妇们在洗葱时,把摘下的葱根随意地往地角一插,任凭它被风吹雨淋,生死由它,自由生长!它也随遇而安,篱边、墙角都能安身。在众贩子眼中它最无经济价值的,谁会去留意它来,自然更不会去替它“美容”的了,正由于它的“贱”,由于它的出身低微,成了被化学遗忘的角落。这才留得一身清白、一股芬芳!从某种角度讲恰是因不幸而变有幸。
其实也曾有过葱能挑大梁的有趣故事——据某报刊载,作家汪曾祺曾与人比试厨艺。其他人皆带较高档食材来,唯他,只带了一把葱来。其他人皆煮了精巧讲究的高档菜,而他只是把葱煮了一味菜,大家品味评比下来,竟是他的这碗纯葱因色香味独胜而夺冠!这结局太出人意料,故事的精彩之处是正因汪老彻悟一个既深奥又简单的道理——大味至淡,真味至简。其实世上很多事皆是这个理,做人是这个理,写文章尤其是如此。真了,善了,这才美!
江南小葱是越细越香:牙签般细,不超过筷子般长。清清白白,其香是吸取江南天地之精华而凝成。它们不屑做盆景,亦不参与案头清玩之列。虽被剁成葱蘸,仍心甘情愿地留存全身清白与一抹芬芳在天地之间。
本版选图:晓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