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点都不意外
甲午之夏。毕业季。我来到坐落在北京万柳的北大电视研究中心。这个熟悉的地方被布置起来,有一种新鲜的气氛,红色的横幅上,贴着菱形白纸,上面用繁体字写着:“东西联大首届学生毕业典礼”。手写体,很像上世纪30年代,让人想到西南联大的味道。
两年前,就在这里,北大电视研究中心的研究员们在商量,有没有什么新方式和年轻学子们沟通交流?能不能创出一种有效的研修方式?白岩松一直是研究中心的最活跃的研究员,很多研究活动都是他的点子。讨论中,精英、前沿、媒介领袖、工作坊,一个个词碰撞着,有一个词很有吸引力:私塾。
议论着,想着,而真正动手做起来的是白岩松。白岩松从中国传媒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挑选了十名在读研究生,每月一天相聚,新闻私塾开课了,一个以往没有过的研修方式开始了。学生来自东边和西边,于是,就叫“东西联大”。
岩松做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意外。作为媒体人,他有新闻理想,不传播毋宁死,以传播为乐,以分享为乐,具有影响他人的欲望。同时,他具有诲人不倦的气质,愿意并善于把自己拥有的东西向后生传授,在传授中始终保持激情,这样的人太适合当老师带学生了。
让很多人好奇的是,学生们在各自的学校都有系统的课程安排,岩松的课有哪些独特的东西?岩松经常给同学们开书单,让学生写书评,讲新闻评论,讲标题,当然都是白氏讲法。有时岩松还给同学们讲自己的经历,讲北漂,讲蜗居,讲音乐……东西奔波,课上课下,给人一杯水,自己得有一桶水。
教学费精力费时间,白岩松是最忙的主持人,他的节奏快得如一路小跑,不知他怎么挤出时间的,而这一切都是义务的,岩松说,这是软性公益。是啊,他付出的是时间,有什么比这种付出更慷慨呢?
第二届的同学为首届同学操办的毕业典礼有点儿像个大party。众学子围绕着白岩松,学生们管岩松叫:校长、师哥、老白、师父。这些称呼里有着多重含义。
岩松看起来开心轻松。其实,他恐怕是难以轻松的——当他的新闻理想和新闻现实冲突的时候,当他不被理解的时候,当他的价值观实现遭遇阻碍的时候。他说,在做新闻方面,我的能量只发挥了50%,甚至不到。在年轻同事们看来他永远在奔跑,在进取,他的名字总是出现在各种获奖榜上,而他自己说:“我不知道我能扛多久,电视还能在传播这个阵地上扛多久?”但我一直相信,他是有长跑准备和长跑能力的,他似乎不用外在动力来驱动,内心力量足够强大。
每每看到他的坚持,我暗自佩服又有些为他担心,记得有天晚上,他的节目不见了,我猜这,想那,种种可能,七上八下,电话打过去,才知道是因其他特别节目安排,临时取消了,我这才安下心来。
边界、底线,探索、空间,这样一些词经常会困扰媒体人,而小白没有停止探寻,他做的很多事在新闻史上是有开创意义的。
岩松是能看到远方的媒体人,他拿着属于自己的棒进行新闻长跑;同时,他也为即将接棒的年轻人开拓着,希望自己的学生将来有更好的空间。
岩松的“东西联大”的座右铭是:“与其抱怨,不如改变;想要改变,开始行动。”新闻私塾,这种形式很有意思,亲切舒服有人情味,它的结构本身也有一种优势,大家来自不同的学校,带着各自的特点在这里实现了互通、交流。
“毕业大片”开始播放。妍琳写的解说。这个文静女生写的文字很有些热血涌动激情澎湃的意思,有点儿岩松学生的意思。
解说词第一句就把我吸引住了:如果你学新闻,你会追求真相。如果你追求真相,你会调查。如果你调查,你会采访。如果你采访,你会找到现场。如果你找到现场,你会质疑。
如果你质疑,你会发问。如果你发问,你会搜集证据。如果你搜集证据,你会深入现实。如果你深入现实,你会调查历史。如果你调查历史,你会想知道这个国家的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