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在八年抗日战争中,付出了巨大的民族牺牲,最终赢得了伟大胜利。我的童年就是在那受苦难的岁月中度过的,而且,还经历了消灭日本强盗最后的战斗。
我出生在江苏省一个古老的鱼米之乡——高邮县(现改为市)北门外京杭大运河边名叫“小河西”的地方,抗战时期这里几十户人家,大多以渔业为生,所有人家的前门是河(运河),后门是湖(高邮湖),一条长堤距离县城很近,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到城墙上日本鬼子的活动。
自从日本侵略者侵占高邮之后,常听到大人们说:“鬼子下乡,百姓遭殃”。他们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哪里有日寇,哪里就有共产党领导人民反抗。有一天,听到几个大人在家窃窃私语,“现在乡下的新四军、游击队闹得很厉害,鬼子都不敢下去扫荡。”当时只有八九岁的我,一点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敢大声说。后来长大了才理解他们说的是共产党新四军在农村发动群众打击日本侵略者的情况。
原来,自从鬼子侵占高邮县城后,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就在县城周围的三垛、临泽、西湖等乡镇、农村建立了抗日游击根据地,让下乡扫荡的鬼子汉奸吃了不少苦头,经常遭到游击队的伏击。当时,在老百姓中流传:“白天是鬼子的天下,晚上是新四军的天下”。
兵荒马乱的日子终于熬到1945年8月日本投降,侵略者终于得到了应有惩罚,日寇终于被打回老家了。谁知潜伏在城里公园内的几百个鬼子,他们依据城池易守难攻的地形和充沛的粮草,妄图负隅顽抗到底,拒不向新四军缴械投降,据说对抗很长时间,因此,新四军决定要消灭这股顽敌,就把县城围起来,伺机解放高邮。由于小河西正对着北门至南门的一段城墙,成了攻城的前沿阵地之一。
记得新四军包围了县城不久,在一个月黑风高的雨夜发起了总攻,这可能是八年抗战中彻底消灭日寇的最后一场恶战,解放的红旗终于要在高邮城上空飘扬了。
时光飞逝,70年过去了,当年那天晚上炮火震天,紧张恐惧的经历,就像发生在昨天。
那天,太阳西下,天黑之前,几名新四军战士从后门(前门已封住)走进我们家,对我们说:“天黑之后打枪了,你们不要怕。躲在屋里不会有危险的。”几天前,新四军就把小河西的水路陆路封锁起来,外人进不来,邻居不能见,他们用麻袋装土筑起掩体,把各家连接起来,我们家的屋顶上是一个机枪阵地。
那天晚上,我和父亲睡在后房间的地上,挤在墙角落里,母亲和弟妹躲在另一间屋里,就在我们想睡又不敢睡的时候,突然,整个高邮城就像油锅遇到水——炸开了,顿时,枪声、炮声、爆炸声和它们产生的火光,把黑暗的夜空照得通红,这时候,房顶上的机枪猛烈地向城墙方向的敌人开火,原来战士们的谈话声现在一点也听不到了。
忽然,在我们家房子上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把我吓了一跳,虽然恐惧,但没有喊声和哭,与此同时,我和父亲感到有一样东西重重地碰了一下被子,外边的枪炮声震得大地在抖动,我们哪里还敢起来看呢,这时候才真正害怕、紧张,迅速用被子把头捂起来,唯恐有什么东西打到。幸好,后来竟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外边的枪炮声还在越打越激烈,这是一场非常难攻的硬仗。
将近凌晨,我听到远方传来高昂的冲锋号声,这声音很激动人心,很快,枪声渐渐稀落下来,战斗胜利结束,高邮城从日本鬼子手里解放了!若干年后,故乡一位老同志告诉我,这次战役是粟裕将军指挥的,共歼灭日本鬼子260多人,其中,有投降和俘虏的,因为是最后疯狂的敌人,这一仗新四军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天亮之后,全家都起来了,都平安无事,在叠被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块炮弹片,又看到屋顶上有一个大洞,这才想起夜里“碰”被子的东西,亲友和邻居听说之后,都为我们父子逃过一劫而庆幸,说:“这是‘菩萨保佑的’。”这一夜是我童年最难忘的经历和战斗洗礼,它对我影响很大,后来我走上革命道路与这次经历不无关系。解放上海后的第一个春节刚过,我就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朝鲜战争爆发后,又响应毛主席“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伟大号召,成为志愿军一名战士,尽了一个上海青年的责任和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