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有名的“牛博士”,是不是作者戴逸如的化身啊?
这随你自由猜想,可以回答说,也是,也不是。反正逸如先生的许多真知灼见、奇思异想,是经由牛博士的嘴说出来的,可你对照画中人,牛博士仿佛孙悟空,幻化为多种形象行走、翱翔于大千世界。作者与牛博士,与画中主角有分有合,而万变不离其宗,一而三,三而一,都从那一支生花笔毫端流出。
文也自由,图也自由!逸如先生真逸如,你真的好自由啊!
人人都赞图文并茂,是先有文,还是先有图?作者的思想情趣寓于形象,若非主题先行,怕是难分先后。这样提问,似乎是胶柱鼓瑟了。从读者这边说,反正爱读文的先读文,爱读图的先读图,在成书后,图文分置两页,必须左顾右盼;在《新民晚报》《今晚报》上,固有领地,一眼看去,确是照单全收。先看图,则文有点睛之妙;先读文,则图有渲染之功。
中国工笔,又兼写意,引进漫画人物,卡通元素,老传统的砧木上接嫁了新创造。同时,藉着牛博士活泼隽永的吐属,教我们领会了作者心胸的高远,腹笥的丰富,就是所谓思想含量、知识含量吧,用老话说,此中有经纶,有识见,更有爱憎,有臧否,常有未经人道之语,却都让读者于审美愉悦中得之。
逸如先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读人所常见书,又读人所不常见之书,然后得有从天上看人间的视角:如从贪官的摄影、高俅的踢球,说到德才之异路,评人的尺度,宏大叙事,又具体而微;再如从中国古琴和竹笛的千年不变,顶多外加雕绘彩饰,对照西洋乐器中的钢琴和长笛之逐步改进,思索“外插花”的行为定势,乃从琐细小处,上溯思想根源。全都发人深省。
书中有一篇《必须完美》,说的是日本京都西大寺古茶园,作为园林好处,其动人的气质和神韵,只有细雨迷蒙,水气氤氲才能完美呈现,因此只在特定天气下才开放入园游览。这一佚闻让我辈读者联想多多。我们习见了春秋佳日,像北京颐和园、故宫等景区,人山人海,几近庙会。遥想慈禧在“夏宫”时,即令六十大寿的热闹盛典,也没有这样的人气。倒许是庚子(1900)国变期间,八国联军在前,哄抢乱民随后,入园骚扰,才会有这样的步履杂沓,人声鼎沸吧?而紫禁城中,无论强君弱主,是上朝理政,还是御花园里消闲,想来都是肃然穆然,只有在谧静中才显出前朝与后宫的氛围。而今天的游人如织,则只能使人联想到李自成初入宫掖,或是冯玉祥率队逼宫的乱象。今天来北京的几乎所有旅游者,有几个能像在日本古茶园观光时那样享受名胜古迹的原汁原味呢?一则短文,一幅小画,给我们的启发是从审美的态度,历史的联想,以至旅游中各样难解的问题,可以说是全方位的了。
我曾为四川画家于化的花卉戏题打油诗云:“有花无刺不精神,有刺无花伤了人。若问青春何处靓,真花真刺见情真。”
我想,将此诗移赠这一图文专栏合集,却也恰如其分。逸如先生,好吗?
本文为戴逸如著《樱桃好吃》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