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黑鸟》名声在外,版本众多,至今已在全球有了超过四十个版本上演两千余场。近日这只“黑鸟”终于飞到了上海,即刻斩获火爆票房和极佳口碑。戏里戏外,台上台下,笔者觉得有许多值得玩味的内容和思考的空间。
《黑鸟》这个戏蛮特别的,特别在苏格兰剧作家大卫·哈罗刻意营造的一种无逻辑状态。剧中人碎片化的语言,顾左右而言他、随时打断他人的说话方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语言风格,别具戏剧张力。一开场人物在各自语境中的无法沟通,让它看起来简直就像个荒诞派作品,然而,当你被吸引着继续往下看时,就会发现那是再真实不过的生活对话,只是特别的人物关系设置让他们如此慌张。那潜藏的真实故事和强烈的人物冲突,如拼图般一点点显现,在破碎中两位剧中人拼凑出了15年前的故事。然而,真相到底是什么?到最后似乎依旧无解,只留给观众一片唏嘘……40岁大叔和12岁萝莉的关系,到底是错失的真爱还是一场罪恶的谎言?
《黑鸟》剧本好,却好难演。演员刚拿到剧本时大都惶恐,因为从没看到过这样的剧本。最终,在法国导演克劳迪娅·斯达文斯凯的调教下,还是比较平稳地拿下了这个戏,演出时的剧场效果相当有感染力。老戏骨周野芒表演自如,对于雷这个人物分寸拿捏准确,多一分油滑就成了虐童的坏叔叔,少一分诚恳就失去了曾经爱过的感觉。于娜扮演者杨子奕的演出则绷得比较紧,笔者想象中的于娜,那个独自在创伤中不停撕裂伤口又自我舔舐15年的女人,应当更冷、更硬、更成熟,而如今的版本多了些女孩的感觉。
然而,上海版《黑鸟》的最大亮点竟是在演出之后。戏结束后,周野芒兴致勃勃地与观众展开了交流,众人聊得轻松坦然,聊得意犹未尽。这是笔者第一回看到演员如此主动地和观众交流,也很少见到双方成功交流的。演员和观众,在同一个空间,在共同经历了一个半小时之后,彼此都有想要交流和分享的渴望,这种状态很好。笔者很高兴地看到,观众在剧场里更愿意去思考,而演员也更关注观众的反应,这对于我们剧场发展很重要。这里所说的关注,不是去迎合观众,而是与观众共鸣。这让我重新去思考剧场中的观演关系,这其实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却容易被忽视的关键问题。
戏剧最本质的、与电影、电视等媒体不同的,是现场观众与演员之间的互动交流。波兰导演格洛托夫斯基曾做过一个有趣的试验,把戏剧中的元素一个个去掉,最后发现戏剧不能去掉的是演员与观众。“没有演员和观众之间感性的、直接的、活生生的交流,戏剧便不能存在。”戏剧是个场,演员与观众同时置身其中,一起共同完成一部作品的演出。在剧场中,每天的戏看似一样,实际却不同,因为观众不同,演员状态不同,演员之间对戏的感觉不同。马丁·艾斯林曾说过:“作者和演员不过是整个过程的一半,另一半是观众和他们的反应。”所以说,戏剧创作者可以根据观众的反应不断打磨一出戏,这或许就是戏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