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长江三角洲一带的人是从不吃泥鳅的,这种在泥塘里的下等水产,只配当作猫食或钓鱼用的鱼饵,岂能当作人食?
前些年去深圳访友,老友领我去深圳大学参观,中午就在校园内的一爿餐馆吃饭。他在众菜中点了泥鳅,我在旁不响,心里甚是疑惑,这是猫食,焉能人吃。人皆说“吃在广东”,可是,吃这种东西,档次太低了,让他一个人吃去。我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一盆“猫食”端上来了!我仔细瞧,黑不溜秋的,瞧不清它。瞧着老友一筷子一搛,竟然吃得滋滋有味,我这就怪了,这位老友原是上海人,也会要吃这种东西?他一个人独吃这一盆,流露出了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同时,在我的鼻中总有隐隐的、微微的香味钻进来,循香寻去——竟然,——嗨,香味来自桌上的那盆泥鳅!我坐不稳了,试着拿起筷子搛一些儿吃,就凭了这一些儿的鳅肉,我就怀疑这是否就是泥鳅?我对泥鳅之所以有一定的成见,还在于有次,我妹夫为人家制秘方料子而弄来过泥鳅,他在瓦片上焙灰,那股升腾而起的臭气足足熏臭了三进屋。不意深圳的厨师还能将此物煮得几乎比苏州的爆鳝肉更有味些。什么道理呢?思之再三,大概是它比黄鳝更善活动。
据说,凡吃的动物身子上的东西,活肉比死肉更可口。若到苏州小菜场去看卖鱼娘娘的黄鳝盆里总要放进一两条泥鳅的,为什么?道理就在黄鳝比较懒,不大肯动,不动就死亡率高,它懒洋洋的,就让一秒钟也不肯停的泥鳅去影响而带动它,这样黄鳝就提高了生存率了。这法儿真聪明,且给人的启示是很有意义的。所以竟有人调侃道:“世上最美味的菜肴应是炒女人的舌头。”这仅是幽默,谁敢真的去炒煮和品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