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6: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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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03日 星期六 放大 缩小 默认   
那些年,旧式里弄的冬寒夏暑
岳 彬
  岳 彬

  上世纪九十年代前,旧式里弄里的冬天是略显孤寂冷清的。那时候没有空调、地暖御寒,零下八摄氏度的低温经常光顾,棉袄、棉裤、棉鞋、棉帽齐上阵,里面还少不了尼龙裤、棉毛衫、绒线衫,头颈里还有绒线编织的领套。屋内屋外的温度相差不大,一身冬衣是内外兼用,如包粽子一样将衣服裹在身上,人就显得木然了。实在冷的话,就把煤球炉子拎到屋里取暖,再用开水冲个橡皮做的热水袋捧在手上算是奢侈的享受了。那时候的护肤用品是蛤蜊油,就是将润肤油盛放在蛤蜊壳里,五分钱一个,而粉红色的防裂膏是它的升级版,八分钱一盒。至于再高档一些的当数香气袭人的雪花膏,男孩子闻得而难得一用,否则似有娘娘腔之嫌,不过大人如果带孩子“出客”去也会在孩子的小脸上略施粉膏,赢得个香扑扑的小脸。 

  寒风肃杀的冬夜,弄堂里家家户户早早地关门落栓,用开水冲好汤婆子,用一只帆布袋将汤婆子包好,以免烫痛皮肤,汤婆子塞进被头洞,人从被头洞上面进去,用脚顶着汤婆子“开路”,将身子钻入冰冷被头洞中,哆嗦着,卷缩着让身子慢慢变暖,尽量保持不动,以免洞里的温暖漏出去。晚上八点不到,弄堂里的人进被头洞了。有时弄堂里时不时传出卖糖粥,卖长锭等的叫卖声,在冰冷的寒夜里透出一些活气动静来。早上,天亮了,人缩在被头洞里不舍得出来,眼睛看看窗棂上的冰棱,畏寒之心布满全身,于是探头探脑地慢慢地把上身探出来,迅速地将昨夜添盖在被子上的棉毛衫绒线衫棉衣一件件穿起来。再把棉毛裤拿到被头洞里暖一会,在被子里用手将它穿上两腿,然后下床三下两下穿上棉裤棉袜棉鞋。用嘴呼气,看到白气,知道外面世界很冷,冷得很无奈,尤其是看到挂在墙上的毛巾,昨天温暖柔和的毛巾已变成一条冷漠的硬棍,生生地传递着寒意。冬日里只要出太阳,弄堂里的主妇们抓紧洗衣物,然后晾在竹竿上。可是半天不到,衣服也被冻僵成块了,不得已再将竹竿收到屋内,因为据说:此时去揉搓衣物,会伤衣料的。在缺衣少料、买布需布票的年代,这个“据说”成为主妇们的共识,把“冰胶”的衣服收回屋内慢慢回暖,让衣物里的水分蒸发掉再晾到屋外晒太阳,就成为一种集体遵守的行为。 

  夏天的弄堂充满了激情生机和活力,尤其是傍晚时分,西晒太阳余威未尽,家家户户已经用脸盆脚桶盛满自来水浇湿地面退热。记得当时弄堂里还有老井的,冰凉沁人的井水先冰镇西瓜,然后用来浇地。晚饭时分,在石库门的天井——客堂门口,手拿蒲扇纳凉。小孩坐在小矮凳上,大人坐在竹椅上,老人或坐在藤槁椅上或倚躺在竹榻上,有的看书,有的吹笛,有的拉琴,有的三五成群打牌算24点、争上游,有的两人对弈象棋,有的四人四国大战陆军棋,也有的小孩子玩跳棋、五子棋的。实在无聊的顽童就手拿蒲扇对打,口中念念有词曰:扇子扇凉风,扇夏不扇冬,若要借我扇,过了八月中。真是活脱脱一幅都市消暑的市井图。纳凉时最诱人而又触人心惊,让人又爱又怕的就是听“鬼故事”,讲的人搜肠刮肚,胡编乱造,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渲染气氛,听的人汗毛林立,欲走还住,欲听又怕,听了后还有半夜做恶梦的,脑子里都是恶鬼狰狞的獠牙和尖锐的长甲。夜幕降临,暑气消退,乘凉人收凳撤摊,各自回屋里厢睏觉。但在盛夏酷暑38摄氏度以上的高温里,老房子就如蒸笼,即使再默念心静自会凉也是难以入眠的。于是睡在弄堂里就成了不二的选择。将木板搁在长凳上就成了床,男女老少以天当被,以弄堂为房,在谈笑细语中昏沉睡去,直到天明被倒马桶车的铃声吵醒。 

  如今当年住在旧式里弄里的很多老居民们都已经搬进了新建的楼房,有了独立的私密空间和所谓的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但愿的是,原本存在于邻里之间那种守望相助的社区基因不要随之遁于无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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