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淞沪抗战史料》丛书在手,我一路读来,其中许多的文字和照片,让我这个虽未经历过淞沪之战的70后,仿佛回到了那个中国军民用血肉之躯保家卫国的悲壮长卷中,也联想到了我的外公、外婆、姨妈、母亲切身经历的伤痛。
我家老屋老了,风雨飘摇,斑驳凋蚀。它诞生于1913年,英式风格,迄今兀立在虹口区武进路、宝山路口。我家四代十几口人,都曾经在这里栖息过,生活过。百岁的它,亲眼目睹了上世纪30年代的血雨腥风人间浩劫。在日军的狂轰滥炸中,老屋之所以能够幸存,就因为它当时地处公共租界的武进路(旧名老靶子路),属于英美管辖的范围内,日寇当时还不敢轻举妄动。而我家老屋前数十米的一套楼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它在日寇的轰炸中被夷为平地。
母亲年过八旬,脑子已经有点浑噩不清,但一说起老屋被炸,一家人躲在八仙桌下瑟瑟发抖的那一幕,她还是心有余悸,神情慌张。“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前,外公、外婆等一家住在闸北宝山路上的一幢石库门房子里。外公供职的铁路公司就在宝山路对面的北火车站。为了上下班方便和照顾家里,外公用几根“黄鱼”,买下了这里的一整幢房子供家人们居住。可日寇突如其来的飞机大炮、坦克装甲车,让包括我家在内的许许多多的上海人的平静生活付之一炬。
“八一三”事变使上海闸北地区成为抗战的前沿、主战场,中国军队与日军在这里展开血肉厮杀。作为当时上海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位于今天天目东路、宝山路口的北火车站,自然是日军攻击的重点对象,一轮又一轮的飞机轰炸,让周边地区变成了火海,变成了地狱。距火车站区区一二百米的我们老家,也被殃及。外公外婆带着一家人,慌里慌张地往马路对面的公共租界逃。炸弹不时在周边地区落下炸响,一家人吓坏了,尤其是孩子们哭着嚷着,脚步都迈不开。
老屋被毁坏,留着命已经上上大吉,只能自己想办法渡过难关。公共租界暂时还太平,为了家安,外公只能四处借债,在老靶子路的德年新村,用筹来的几根“黄鱼”又买下一栋房子。这房子,据说是上海滩大亨虞洽卿为他的船舶公司造的员工宿舍中的一栋。新买的房子远不及马路对面被日寇炸毁的那样好,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要还,一家人从此过上了节衣缩食的日子。
当然,同许多在轰炸中连命都保不住的万千市民相比,外公、外婆、姨妈、舅舅他们已经算是万幸了。轰炸暂歇,日军地面部队开进来了,一家人天天生活在恐怖的枪炮声中。母亲回忆说,在枪炮稍微消停的间隙,她和二姐到马路对面的弄堂里去走走。弄堂已被一道铁栅栏隔断,突然,跑出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头冲到栅栏前,拼命攀爬,想翻逃到公共租界这边。可几声枪响,少年被射中跌落下来。
《淞沪抗战史料》巨著,我无法从头到尾全部读完,然窥斑知豹,让我热血澎湃。
十日谈
在书中重温抗战
华夏大地那时满目疮痍,明请看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