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笔者查阅史料,一册由长宁区委党史研究室编著,列入“中国抗战损失课题调研成果丛书”的《长宁区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引起笔者关注。史料中有两个词汇刺激了笔者的记忆神经,一曰“掮米”,二曰“踏米”。这两个词汇均系上海本地方言。“掮米”,即用肩膀去背米;“踏米”,即用脚踏车去运米。无论“掮”还是“踏”,内涵是一个“贩”字。两词诞生于淞沪抗战爆发后的上海沪西地区。词汇的背后正是一段上海沦陷后敌占区百姓的苦难史。笔者初听这两个词汇,是在儿童时代家父不经意吐露中获悉的。
当年,18岁的父亲,为了生计,也加入了“掮米”的行列。那是件弄不好要遭东洋兵杀戮的玩命活,是什么原因诱使父亲甘愿冒杀头的危险去干这档子营生呢?史料揭开“谜底”:
抗战爆发后,大批难民涌入租界,市场粮食需求日多,而沪郊及苏浙产量区沦入日军之手,为扩充军需,日军严禁米运出产区。日伪推行“清乡”政策,并设置封锁线,在陈思桥到七宝沿浜修“清乡笆”(竹篱笆),在沪杭铁路沿线拦起铁丝网,禁止粮食自由流通,致使米价暴涨不已……
家父生前告知,从西海(上海西郊)掮一袋米到租界里卖脱,价钿翻三倍以上,甚至四倍五倍。除去自家食用,多余部分拿到市场上出售,还能补贴家用。18岁的父亲,年少胆壮,跟着乡邻结伙出没在日寇的封锁线上。家父说,不敢走设卡的公路,专走田埂小道。从农家手里采购好米后,不能马上返回,要等到天黑才敢上路。过封锁线时要钻篱笆洞或铁丝网。靠肩背,身强者一趟也只能掮个五十来斤,体弱者只能掮个二三十斤,因为要走几十里路。父亲成婚后,添置了一辆加重自行车,“掮米”转入“踏米”。踏一趟能贩个一百来斤米。那辆踏米的脚踏车后来在我家使用至1982年老宅子拆迁,父亲才依依不舍地卖给了废品收购站。
史料记载:1940年,新泾乡曙光村6位农民冒险去七宝掮米,在途中被日军发现,其中赵金发的父亲、赵永胜的妻子、赵妙法的妻子和龚龙兴的母亲被捉后用刺刀杀害,金志连、金兆根负伤逃生。1941年冬至前后,农民徐毛弟、胡友根外出贩米途中,被日军杀害于陈思桥日军据点……
在周家桥地区,借住万航渡路2505弄67支弄的泥水匠孙秋生,因无工可做前去掮米,结果不幸被抓,日军对他连捅13刺刀,还把头颅割下,插在陈思桥附近清乡篱笆的竹竿上示众。有一夜,周家桥有31人掮米时被日军抓去,第二天只放出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其余均被杀害……
读着这些字字血泪的史料,笔者为父辈们那段不堪回首的苦难经历愤懑胸痛。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要想让“掮米”的苦难不再重演,后辈惟发奋图强,实现我民族的伟大复兴,方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