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一角，但见一位艺人使用着长短不一类似中国笛子般的乐器，正痴痴地吹奏着乐曲。他中年模样，体态微胖，皮肤黝黑，扎着墨西哥人特有的发型，脸上露出微笑。他很是投入，摇动或吹奏着乐器，让音符变成林中一串串鸟啾或一声声兽叫声，还有搏击声和吼叫声，弥漫出神秘而特有的丛林气息。

　　不远处，正是老城原址，它是加州的发源地，保留了1880年造的土坯房。加州第一面州旗升旗原址、第一家金山商店原址和第一家法庭原址等建筑，皆保存得完好无损。老城原址狭窄，街道两边设有众多卖手工制品的小摊位，展示了特色浓郁的墨西哥民间手工艺品的制作传统。而此时此刻的乐声，如此委婉动听又如此切合环境。那乐声里不时变幻出海的风声、鸟的叫声，隐隐又变幻出抗争与劳作的呼吸声。

　　这里是圣地亚哥，整个城市就坐落在风光旖旎的圣地亚哥湾。一路走来，这儿风景如画。沿途的路边，树林尽管在冬季，仍显示出绿色的层次，随地势的起伏而起伏，别有韵味。眺望海湾，海上浪花卷雪，鸥鸟成群飞翔，充满勃然生气。而这，正是当地墨西哥土著人世世代代生存不息的家园。

　　我看见，花园边上，不少人站着用手机在录像，也有人坐在周围的长椅上，在静静欣赏。那位艺人闭上了眼睛，吹奏的同时还舞动棍棒表演，做出种种富有节奏的动作。一曲接一曲，没有间隙却又有明显的段落，没有图像却又有可以感知的形象。在我听来，那是一首浩瀚的长篇乐诗，艺人仿佛是在讲述自己，讲述先辈，讲述岁月的沉重和光荣，但始终充满了无比的热情和充沛的活力。穿越时空的旋律倒也穿越了语言的障碍，让听者的心绪随乐声晃动起来。这是一片辽阔而年轻的国土，像青青野草一般生存着的土著音乐生生不息地还原出先辈人的种种生活状态，这也令人不知不觉间，忆及了远去的风云，并触摸到了这多元文化国度的历史沧桑。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离别的时刻到了。此时夜色宁静，四周灯光点点，风儿轻拂，星光明亮。风中树影婆娑，还是能闻到那一股淡淡的清香的野草味。

　　回头看，艺人的身影已模糊一片，但他的微笑、他的神态却一瞬间在我的脑海里愈加清晰起来。在这美丽的圣地亚哥湾，他是苍茫之夜的歌者。他的乐声轻盈而又厚重，简约而又华丽，叙述了自己内心的跳动，又表达了历史与未来的存在。此刻，正是平安夜，寂静之中我的思绪已随无声的旋律飘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