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坤送我一本他新出的漫画集子《食色绘》。顺手翻看,见上面印的名字叫“渡边一痩”。于是问这是啥人?震坤说是他。为啥取个日本人名?他笑问,我家住哪?我答曹家渡。老王胖乎瘦乎?我笑答,认识你二十年了,你始终就芦柴一根。对话到此,恍然大悟,“渡边一痩”乃曹家渡边一瘦子,王震坤也。
王震坤,官方定位沪上著名装帧设计师。当年的《海上文坛》能够享誉全国并成为海派文化的符号,作为这本杂志的装帧设计,老王功不可没。他用粗体字醒目标题和大图片这些新潮、新锐和个性化的设计,奠定了自己的风格并被誉为是装帧设计领域中的一次革新。直到今天,还有诸多杂志和报纸,依旧在版面设计上沿用着他讲究视觉冲击和阅读功能的风格。后来他又成为《新民周刊》杂志的美术总监。
多年后,该杂志主笔沈嘉禄说:“当年老王至少让《新民周刊》从众多杂志中脱颖而出,人们隔着一条马路就能看见书报亭里的《新民周刊》”。
一摞摞图书,一箱箱CD和DVD,让曹家渡边的这个瘦子的心灵,充实而富足。拉赫玛尼诺夫的音乐和一杯泛着油沫的意式咖啡以及他略显幽默的自报家门,成为了那个午后的记忆。
“我最早是在纺织厂画手帕的,人家叫我绢头设计师。现在大概只有老男人还在用手帕了。我在纺织厂工作了十余年,业余时为报纸杂志画题花和插图。1989年下海南创业中,为一本叫《金岛》的纪实杂志打工并成了这本杂志的创意设计……”
其实,除了杂志,真正奠定王震坤在装帧设计领域中的成就的,是他迄今为止“量体裁衣”的数百册图书和为此荣获的国家级奖项。
王震坤的客户有许多是大学问家,比如王元化。因王元化的大部分著作均是由他“剪裁”。尤其是那本王元化的经典著作《清园夜读》,封面上,他用月光下的一枝青竹便把此书的深意表现得淋漓尽致。受此影响,请他设计的学者接连不断,学者黄裳老先生,把全套文集交由他设计,此书并荣获图书设计大奖。红学家周汝昌先生由此还在《新民晚报》上写文章,感叹自己的书不如黄裳的书设计得好。连环画大师贺友直老先生亦是他服务的客户,有一次老先生为了表达感谢之情,特地为他画了一幅肖像,寥寥几笔栩栩如生。
也就是在那个下午,我第一次认识了“渡边一瘦”。
其实“渡边一痩”对王震坤而言,又岂止仅仅是幽默呢。他心中,有太多的曹家渡情怀在弥漫……
多年前,年少的他被分配到曹家渡的一家工厂做机工。
“当时年少怀春,我看相了阿拉厂里箱额一个女工,一下班就在厂门口等伊,手里还拿本书。那个年代侬懂额呀,基本上想打开姑娘心门,总是拿本书当‘敲门砖’。”
好多年后的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老王聊起他的“初恋”,依旧情不自禁。他自嘲说,当年那其实根本就不叫初恋,那是自己在单相思。
初恋也好单相思也罢,毕竟这段青涩岁月中的浪漫故事发生在曹家渡……
于是曹家渡终究成了他的念想之地,在他离开曹家渡那家工厂多年后,他竟然又回到了曹家渡。原来他把房子买在了曹家渡,而且这房子就在当年那家工厂附近。我开玩笑说他是有意为之吧。他说那倒也不是,但冥冥之中就回来了。
于是,夕阳里的曹家渡,开始有了一个瘦瘦的身影在徘徊……
“当年的工厂早就搬迁了,现在变成了菜场。但我会经常去那里走走,那条路太熟悉了,会想起许多往事……”
曹家渡边的这个瘦子,还蛮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