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看书,我爱逛书店。我从小就爱逛书店。
我小时候在广州,周末一天半休息,总有半天泡在永汉路(今北京路)几家大书店里。当时广州的书店都是上海开过去的,如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广益书局、儿童书局。在那些书店中,世界书局的书买得最多,它出版的古典小说我全买了,因为它的古典小说编得好,有人名索引、内容提要等等,编得非常认真。广益书局的书我也买了不少,它出版了许多别的书店没有的章回小说,据说这个书店收购散失在民间的旧小说印出来卖,所有的书都卖一折八扣。没想到广州当时有两位书店的职工后来成了我上海的工作同事,一位是少年儿童出版社的吕鹤鸣同志,他曾是广州儿童书局经理;一位是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张鸿志老法师,他曾是开在广州的上海图书杂志公司的小老板。后来我们提起这件事觉得真是好玩,因为那时候我还是个小朋友。
1938年我从广州逃难到上海以后,还是爱逛书店,经常到福州路去,逛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开明书店、世界书局等。我在上海最初住在四川路北京路,住的地方比较小,也没有我的书橱,所以买书不多,只是去看书。后来领导我的肖岱同志说,你要买什么书跟我说一声,我买书可以打很大的折扣。后来我才知道,他买书是通过在中华书局工作的地下党员包文棣同志。包文棣同志后来也成了我译文出版社的同事。不过在敌伪时期,我还是买了一批书,因为每年快到元旦时,商务印书馆就要把一大批书七折八扣卖出来,主要是为了凑钱给职工发工资用。我到现在还收藏着一些商务出版的“世界文学名著丛书”,就是那时候买的。商务这套丛书中有一些书在敌伪时期戏剧界也派用处了,例如很出名的话剧《甜姐儿》,就是根据商务那些书中的法国剧本《巧克力姑娘》改编的。
解放后我当然也逛书店,我甚至有个习惯,凡有新诗集出版我都买,这是因为新诗的销路不好,我为了表示支持诗人们写诗,所以出一本买一本。我有一次还在静安寺新华书店看到荣毅仁副市长买书,他汽车开到书店门口,走进书店,店员就把打好包的一包书递给他。荣毅仁走后,这位店员对我说,荣毅仁正在研究哲学,请他们凡哲学图书出一本就给他留一本。
到了“文化大革命”,我还是逛书店买书,八个样板戏的剧本我全买了。直到今天坐上轮椅,我也曾由我儿子推着进过几次书店,买了小时候读过的《幼学琼林》,还有京剧名演员高盛麟的书。
我不但爱逛书店,还喜欢逛旧书摊。这我已经写过文章,就不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