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灵活多样的教学方法
宋璠在京任塾师,不仅仅是给龚自珍教学,他同时给浙江同乡的很多仕宦人家的弟子上课。用今日的话叫“勤工俭学”,因宋璠家境贫寒,对父母十分孝顺,而自己又是勤苦攻读诗书之人,为了维持生计,不增加父母负担,他便给很多仕宦人家当塾师。有这位思想活跃、自身也勤奋好学的青年才俊当老师,对龚自珍的成长幸莫大焉。这位塾师读书之勤苦到了何种程度呢?“其治经也,总群书并进,天旦而起,漏四下而寝……”自身读书勤苦至此,而又要用很多精力教学,难免要过度地透支其体力。因而,这位青年才俊年仅三十三岁就在贫病交加中辞世,不禁令人为之垂泪。十多年后,龚自珍仍深深怀念这位恩师,饱含深情地写下《宋先生述》一文。
宋璠是如何教导少年龚自珍的呢?是不是也同样“总群书并进”呢?我想他的治学方式,无疑也会影响到他的教学方式。龚自珍既然在文中如此记载,可以肯定这位先生也是采取了不拘一格的方式来辅导学生。他所采用的教材,不仅仅有官方“钦定”的四书、五经一类,还有诗词歌赋等。书法练习是少不了的,因为参加入仕的科考,阅卷考官对卷子上的书法也是有严格要求的。当时称其为馆阁体,是一种蝇头小楷,要求字体端正,一笔一画都中规中矩。看到老师自己在那里一丝不苟地练书法,顽皮的龚自珍却对书法练习不感兴趣,自个儿跑到窗户边,随意涂鸦。后来,龚自珍的书法在参加科考中,常常遭到考官的诟病。对此,龚自珍在《跋某帖后》中回忆道:嘉庆甲子,余年十三,严江宋先生璠于塾中日展此帖临之。余不好学书,不得志于今之宦海,蹉跎一生。回忆幼时晴窗弄墨一种光景,何不乞之塾师,早早学此?一生无困厄下僚之叹矣,可胜负负!
龚自珍把自己官场之不得志,归之于书法不工,悔恨当初未听塾师言,练出一笔让考官满意的字来。这当然有偏颇之处。只能说龚自珍的书法不太符合通常的考卷要求,是他在考场吃亏的因素之一。他的不得志,有更为复杂的自身和社会原因。龚自珍在官场顿挫的详情,笔者将在后面章节细述。
在此文后,龚自珍还有一段话:壬辰八月望,贾人持此帖来,以制钱一千七百买之,大醉后题。翌日见之大哭。
龚自珍偶然从商人手中购得儿时老师教学曾用过的字帖,不禁睹物生情。先是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又泪雨滂沱。可见他内心是如何痛苦。这里既有对恩师的怀念,也有因自己仕途坎坷而生的悲怆。
从有限的史料看,宋璠对龚自珍的辅导,其方法是灵活多样的。不仅选取的经典教材不限于某一家,而且在出题命学生作文时,也体现出他理性与感性并举的兼容。他曾给十三岁的龚自珍出过《辩知觉》这样充满哲思的高难度的论说文题目,也出过《水仙花赋》这样的能够激发孩子诗情和想象力的题目。而且,宋先生较早地发现了龚自珍所具有的特殊的才情。《辩知觉》一文,后收入《定庵文集补编》。宋璠先生非常欣赏学生的作文,评其文为“行间酸辣”。龚自珍文之风格,犀利尖刻,“所向披靡,于此始见端倪”。
就在这一年,宋璠先生还曾以《水仙花赋》为题让龚自珍作赋,龚自珍交上来的答卷,让宋先生又大吃一惊。前文以思辨见长,而此文则文采飞扬,声情并茂,摇曳多姿,寓意深刻,无法想象这又是十三岁少年的笔墨。
有学人称,此赋出自十三岁少年之手,固然表现出龚自珍早慧之非凡才情。但行文还是显得幼稚繁复了一些。但此公有所不知,“繁复”和讲究铺排,正是赋这类文体的特点。要不然,那种酣畅淋漓的抒情意味则难以表达。
龚自珍那种大气磅礴的理性思辨能力和兼具哀艳杂雄奇的情感抒发艺术感觉,在他的少作中已初现端倪。这固然与龚自珍的天赋才华分不开,但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这位青年才俊宋璠先生的辅导也居功至伟。
前面曾说到,宋璠担任塾师,同时还给浙江同乡的一些其他仕宦人家的子弟上课。从有关文献看,似乎浙江的子弟中,也有些集中在某个地方上课,要不然龚自珍怎会与少年同学袁桐结下深厚的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