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写下怀念慈母贤妻诗
在诗中龚自珍激烈抨击那些昏庸不作为的官僚们,让饮酒者为之心惊肉跳,几乎要把酒水泼出杯外。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一年师从公羊学家刘逢禄,开始学习《公羊春秋》,这对转变龚自珍的学术思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龚自珍此次在京广泛地拜访和结交文朋诗友,有的是前辈学人,如已年逾七旬的王念孙;有的是同辈,如今文经学的另一位健将宋翔凤。龚自珍在《资政大夫礼部侍郎武进庄公神道碑铭》文后有附记:“越己卯(1819)之京师,识公之外孙宋翔凤。”“公”即常州学派的创始人庄存与也。
也是在这一年夏,先生游陶然亭,在陶然亭壁题诗:“楼阁参差未上灯,菰芦深处有人行。凭君且莫登高望,忽忽中原暮霭生。”
龚自珍在这首诗中,从眼前暮霭沉沉、了无生气的黯淡景象中,感受到了回荡在这个时代天地间的悲凉之气,再次发出了清王朝步入“衰世”的信号。虽然用语含蓄,但“暮霭”弥漫到了整个“中原”大地,还用得着做更多的注解吗?
嘉庆二十五年(1820),先生二十九岁,于该年三月参加第二次会试。
去北京途经扬州,正逢正月十五元宵节,入夜,这个地处运河边的繁华的古城,自是灯火辉煌,弦歌曲扬,红男绿女,摩肩接踵,幽暗处闪烁着暧昧的目光。元宵之夜归来的龚自珍,在《过扬州》诗中写道:“春灯如雪浸兰舟,不载江南半点愁。谁信寻春此狂客,一茶一偈到扬州。”也许在繁华的表象下,先生看到的是这个社会的肌体正在溃烂;也许因背负着赶考的枷锁而心情显得异样复杂。春灯兰舟,无法消除他心中的愁绪。从诗中,看不出良辰美景给诗人带来的星点欢乐。
令他为之欣喜的是,在扬州遇到了同样也是进京参加会试的宋翔凤。这是他们去岁结识后,第二次异地相逢。正好两人结伴而行,一路上谈诗说文,正可以消磨掉途中许多劳顿和无聊。二月间,他们抵达京城。时间不久,一个让宋翔凤扫兴的消息传来,宋翔凤的妹夫缪中翰,“分校礼部试”,也即是此次会试考官之一,按律例宋翔凤必须回避,不得参试。因这个偶发的因素,宋翔凤未考而出局,心情自是非常之郁闷。刚刚进都,随之马上又得出都。来来回回,鞍马劳顿,长途跋涉,真是折磨人啊!这对龚自珍似乎也不是一个好的兆头。碰到这样的事情,确实无奈,龚自珍面对好友的长吁短叹,也只能以诗《紫云回三叠》给予抚慰,送好友出都。
四月会试放榜。龚自珍再次落第。落第后的沮丧,再加上在京不断收到慈母寄来的嘘寒问暖的信函,致使在外远游的龚自珍百感交集。某夜,在客舍里写下了怀念慈母贤妻的七律三首。
第一首主要是写给慈母。母亲还在病中,却时时牵挂只身赴京城的儿子。书信频频地寄来。笔者不知道,那时从上海往北京寄一封信,途中需要多长时间?龚自珍在北京参加会试,前后时间并不长,却能频频收到母亲挂念、叮嘱的信札,也许在龚自珍尚未到达京城时,母亲的信已经在往北京送信的邮车上了;而前封信尚未寄达,母亲的第二封信,大概又已寄出了。这样一种母子情,真是要让人为之涕泪横流。
第二首主要是写给妻子何吉云的。最后一句“吾生万事劳心意,嫁得狂奴孽已成”,充满对妻子的某种愧疚之意。笔者若干年前,参观南京秦淮河边的旧时考场,方知秦淮河边的那些茶楼酒肆、青楼妓馆,大多为来都城参加科考的考生们所设。考中了,春风得意,自然要大宴宾客,一醉方休;落榜了,心中郁闷,自然也要借酒浇愁,或在青楼妓馆宣泄满腹愁绪……因此,旧时考场周围,总免不了“钗满高楼灯满城”。以龚自珍多情善感、风流倜傥的性格,免不了在烦闷时也要沉沦其中,因此说妻子嫁给我这样的功名既未就,而生活又狂放的人,真是造孽啊!
第三首写自己复杂的心态。从中可看到,龚自珍要改变以往一贯的狂放作态,既有向“金经”“禅”境中寻找虚静的意态,也有从此要静心读书博取功名,不虚度大好“年华”之意。诗中柔肠百转,情丝绵绵。好诗总自愁肠出,这似乎是千古以来不变的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