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产交易中心审税的窗口岗位上,我已经工作了很久。小窗口大舞台,每天都在上演着人间悲喜剧。
这天,一位妈妈和她的儿子站在了我的窗口前,儿子吵着要将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而这是未来新娘的要求。眼泪汪汪的妈妈告诉我,并非不愿意满足孩子,实在是因为她爱人患癌症花了很多钱,三十岁的儿子至今工作没有着落,老夫妇只舍得在批发市场日日买落市菜,更何况他们刚听我说过户费是个天文数字!好了,今天我不当万峰也要做柏万青,我立马拍案而起:“小伙子,你作为成年人,十足一个啃老族啊,十多年来为你的父母做过什么吗?你们结婚不是没有地方住啊,和很多沪漂族比起来,你有多幸运,上海有房子有家,想想爸爸的病和妈妈的泪。再想想,你那女朋友看重的是你的房子还是你这个人?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将来结婚了,加她的名字可是特别容易的事情,这样的对象,换做我,肯定会慎重考虑!”小伙子默不作声,我又“乘胜追击”:“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的女友,你问问你的女友,过户税费要十几万,能不能不要做?如果要这样做,是不是打算将来把自己的名字也加上?”
值得欣慰的是,小伙子几番电话下来,这桩交易没有继续。我认真地对他说,踏踏实实找份工作吧,别嫌钱少活儿多。
又一日,一位上海阿姨坐在了我面前,让我给她讲解个人住房房产税。原来她打算用股市挣来的钱买第二套住房。因为房价高达一千多万元,计算器拉出来,一年房税要三万多。阿姨便问:“假若我和老头子离婚,让他净身出户,以他的名字买这套房是不是可以逃避房产税呢?”“这个……理论上,是可以没有房产税。可是阿姨,听我一句话,不要钻法律空子假离婚,离婚后你爱人就自由了,一千多万的房子拿在手里,可是很有吸引力的,你可千万别用一千多万去做试验品呀!”
“小姑娘,我回去考虑一下,真买了房,请你吃巧克力!”两周后,阿姨买成了房,据说她和丈夫没离婚。
窗口也会遇到温暖人心的事情。白发苍苍的九旬爷爷来继承老伴的那一半房产,南昌路的老洋房,价值不菲,儿子孙子都来了。我很奇怪,很少有九旬老人继承房屋,这种多半由子女继承,而老人则会放弃。“我们很尊重爸爸,他太爱妈妈了。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我们都条件还不错,都有房子。继承与否都无所谓。他也不愿意离开老房子。”我一抬头,花白的头发,戴着厚厚的眼镜,是一位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医学专家,他坚持亲自填写表格,尽管手抖,却一笔一画特别认真,仿佛每一笔都融入了对爱人的思念。“我妈妈很漂亮的,你看我爸爸的包里,都带着我妈妈的照片。”
我就这样每天坐在窗口这一边,看着窗口另一边,感受人间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