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先生是突然入她心的。只因踏遍世界阅尽千帆的他不经意说了一句话:他必须降低敏感度才能不断行走。
她对于泛感受一直兴趣寡淡,于是对于艺术和人的鉴赏属于隐性挑剔型。而他的这个私感受显然踩在了她神经的G点。那是经历过多少世事风浪的人才能有的认知。
他是她好友的朋友,彬彬有礼,话不多却有智慧。他俩专门由帝都飞来魔都与她一起欣赏莱比锡乐团演绎的巴赫名篇《马太受难曲》。说到巴赫,他的作品有萦绕感,纵横开阔,经久不散,空寂感中似澎湃着人生至味。尤其当一段女高音和女中音的唯美和声衔接着的合唱响起时,一层一层推至排山倒海,让她手臂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这是心理反应带动的生理反应。这一刻,似乎寥廓天地间,寸心终有了一点安放之处。
人有时真是太寂寥了,必须找到一些妥帖的移情载体。村上春树《且听风吟》中那个深夜独自驾车去海边的男子,那种在现实生活中难以得到真正抒发的孤寂,唯有深夜微醺的大海才能懂得。她的闺蜜在决绝与蓝颜知己相忘天涯后,养过四条狗三只猫,强制自己将精力耗散,是这些生灵把她艰难地拉出泥沼。
许多人气象峥嵘地爱过之后很快进入死循环,最后精疲力竭,一地鸡毛。当然也许只有经历过这些,才能拥有和谐的内部王国,让躁动的灵魂平静下来。继而从失去中收获某种觉知,变得平静而精进。所有命运赠予,都暗中标着价格。爱默生说,即使断了一根弦,其余的三根还是要继续弹奏,这就是人生。
雁过无痕风有情。后来她托好友向Z先生转达她对他的感受。好友建议她自己去说,因为Z先生也正在重拾某种敏感。她说:应解忆天涯,不留萦绊的好!
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拿出来重温的小说。
那个故事对于书里风华正茂的男作家来说是雁过无痕,对于默默守候了16年的贫家女孩,这段永远不会有回应的付出,承载了她全部的卑微与愿力。那种无人诉说的焦虑与快乐让女孩偏执忘我、上天入地,就像她说的,“在我爱上你之前,世界的某一些部分,是黑暗的、潮湿的、平庸无趣的。而在我见到你以后,那些阴暗的部分突然被照亮了。”
如今这样的古典情怀几乎绝迹了。即使心能转物,可再坚强的人也不敢再念念不忘。不如含蓄地收拾起这些将爱未爱的临界状态的心情,保护自己,好好生活。蔡康永曾说:你恋爱了,只是你爱的人,有时并不真的存在。他可能只是一堵无辜的白墙,被你狂热的,把你心里最向往的爱情电影,全部在他身上投影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