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母亲的手艺
我把外面的一层茧剥开,里面是一团吃得肥壮的皮虫,鸡最爱吃,这可是最有营养的荤食。它们开心得围了上来,几只鸡抢一条皮虫,拉扯着、旋转着、追逐着,这情景太有趣了!我也很高兴,今天给它们大开洋荤,明天也许就能生个双黄蛋。
小时候我感到最开心的是:每天钻到楼梯下去掏鸡蛋,基本上天天有蛋,有时每天两个,热乎乎的拿在手心里很高兴。有一次,“白来克”母鸡生了一个很大的双黄蛋,拿到隔壁米店称一下,大家都惊喜极了,有3两重。
为了不让鸡的蛋下到外面,我还学会了摸蛋,在鸡屁股后面一摸,有个硬硬的东西,这就是今天马上要下的蛋,所以鸡不能放出去了,要关在家里下蛋。一会儿,我听到“谷谷蛋——”兴奋地跑到楼梯下,钻进去,将热乎乎的蛋拿出来。妈妈说,将刚生下的鸡蛋放在脸上按摩,这样皮肤就光滑了。所以我经常拿了一只刚生下的鸡蛋放在脸上按摩,很舒服。
小阁楼上放着一个很大的锅,里面放着攒起来的几十个鸡蛋,在那个贫苦的年代,我们经常能吃到鸡蛋。家里来了客人,没有菜,拿鸡蛋做一碗蛋炒饭,再烧一个鸡毛菜蛋汤,是一顿很丰富的佳肴。
但是养鸡人家最害怕的事来了,闹瘟疫。
那些活蹦乱跳的鸡,开始不吃东西,后来耷拉着脑袋。母亲知道,不好!瘟鸡来了!马上将病鸡隔离开,由于隔离得早,所以死得不多。
周围人家养的的鸡都死光了,有的只剩下一只;他们来我家取经,我妈妈说,看到脑袋耷拉,不想吃东西了,马上给它们吃四环素或土霉素,捣碎了用水灌进去。
我家有一只“白来克”小母鸡,浑身雪白的毛,非常可爱。得了瘟疫,妈妈给它吃了药竟然好了,就是一只脚坏了,走路一瘸瘸的。它很勤快,每天下一只蛋,活了很长时间,后来老死了。一天,发现它时,已经死了很久,身体已经僵硬了。我和妈妈很伤心,将它埋在后面的小花园里;回来后,我偷偷地躲在小阁楼上哭了很久。
到现在,我都一直很想念它;那只可爱的,走路一瘸瘸的,每天生一个大鸡蛋的“白来克”鸡。它弱小的生命给了我们多少能量,为我们付出了一切,真是感谢了!所以我一直很喜欢鸡,从天目山买来的散养鸡,不舍得杀着吃,最后都送给朋友和邻居了。
有一段时期,日本人设计的电动小鸡软件很畅销,许多年轻人很感兴趣,看着自己养的小鸡慢慢养大,看着它每天生蛋,很高兴。我很理解这种喜悦的心情,因为当年我就是这样养鸡的。
母亲的烹调手艺很好,她会做地道的上海菜:“扣三丝”是我母亲最拿手的,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糖醋排骨”吃得连盘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还有烧鳝丝、色拉、炸猪排、熏鱼等。家里来客人,满满一桌菜都是我母亲一个人烹调的,父亲做下手,我站在旁边跟着学。
记得最清楚的是“荤素豆皮”(煎好的鸡蛋皮上铺上炒好的茭白肉丁和糯米饭)有一段时间,妈妈借到新雅饮食公司去做月饼,我们经常能吃到她特意做的双黄蛋月饼。
妈妈炒的酱特别好吃,里面放了花生、肉和茭白。去农村时,妈妈为我炒了满满大玻璃瓶的炒酱。可惜在路上,玻璃瓶不知什么时候裂了一个细小的缝,糟糕!我们小心翼翼,大家轮流一路捧到了集体户。打开一看,裂缝处的酱已经黏上了细小的玻璃碎片,我们在煤油灯下将玻璃碎片一点点地挑出来;最后这瓶酱也都吃光了,幸运的是没有吃到玻璃碎片。
那时候连青菜皮也不舍得扔掉,用盐腌一下,放点毛豆放点鲜酱油和糖,觉得很香。夏天吃完了西瓜,将西瓜皮腌制一下,放点糖和酱油炒一下,很好吃。妈妈说,吃了能清火。
妈妈会别出心裁,有时家里没有什么可烧的,她会变戏法一样,烧出一道想不到的菜,而且美味可口。一次我下乡回来,家里没有买菜,怎么办?妈妈想了想说,今朝阿拉发明一只菜。当时上海很多人家在蚕豆多的季节将豆剥出来晒干,干豆瓣能放很长时间也不会坏。没有菜的时候,将豆瓣用刀在中间劈开,剥开外面的硬壳,用水泡软可以做蚕豆蛋汤、咸菜炒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