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厂的时候,我做过一段时间的工会干事,偶尔会出面协调一些职工之间的纠纷。有次家属区的两家邻居,楼上楼下,楼上的男人打呼噜,据说越是夜深人静越雷声作响。楼下的老婆神经衰弱,听到呼噜声便夜夜不得入眠,因此去提醒过几次,但呼噜声依旧,最后可能楼下忍无可忍,两家发生了战争。这样的纠纷,各执一词,实在难以协调。最后不得不由工会出费用,给这两家分别加装了一层玻璃窗,改善了一下隔音效果,两家才算平息下来。
我奇怪,这隔音问题什么时候也成了纠纷的源头了呢。
我读初中的时候,曾经寄居在镇上我父亲的一位朋友家里,他家隔壁就住着一位老太太,一个人住,低矮的老房子,门窗通透。老太太礼佛,每天早晚,按时诵经、祈福,木鱼声响。经文听不明白,但她祈福的内容能声声入耳,无非是她的子女们,平平安安。在她的祈福声里,我能体会到一种幸福和生活祥和的气息。没觉得叨扰,倒是时时被她的唱念声叫醒,然后拿出自己的课本来,低声念一念刚学的英语单词。
从前没有这样的认识,也没有“隔音效果”这样的概念,日常的学习与生活,各种声音大概是不需计算分贝多少的。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诗人王维写的是入山访友,虽然没看到人,但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本来空寂的山林,顿时就有了人情味道。也不仅人的声音,在过去的生活里,各种声响代表着安逸、祥和的况味,即便像陶渊明这样要隐居避世的人,在《桃花源记》里,记载自己的理想生活: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前段时间,我出差去江南某小城,晚上睡得正香,突被一阵声响惊醒。再听,声音就来自隔壁,那动静颇让人觉得尴尬。大概是这家酒店的墙体太薄,隔音效果不好,即便如此,但我感觉隔壁的那一对男女也未免太自我了,完全无视其他住客的存在。
曾经去拜访过一位台湾来的学者,到他住的公寓敲门,他小心翼翼,开门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小声说话的提示,再轻轻关上,我诧异他的谨慎,进房间后,他向我解释,对门住着另一位同时从台湾来的学者,两人是朋友,另一个信佛,这个时间段,他在打坐禅定,不喜欢干扰的。
看来,隔音效果不是问题,问题是人的素养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