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素描一下老高。
老高老家山东,三年前,为了照看孙女来到上海。老高对于看孩子颇有自信,因为包括儿子在内,娘家几个侄子侄女也都是她看大的。可时代不同了,老高不得不学习新技能,比如奶粉的冲调、按时喂奶、婴儿抚触、拍嗝拍痰甚至营养搭配……从一点不懂,到一点就通,老高进步神速。
但令老高头疼的还是孩子的穿衣问题。老年人大都怕冷,总习惯根据自己的感觉给孩子穿衣服。可现代育儿理念强调“孩子少穿不生病”。结果,为了孩子每天穿什么,老高经常和儿子儿媳“打游击”。早上出门,儿媳安排了孩子穿的衣服。下午回来,总发现孩子又套上了一件。最后,家庭会议的结果是去掉两个袖子——可以加,但只限于马甲。不过,老高的育儿理念也不总是传统的。比如在给孩子喂饭这个问题上,老高坚持不能大人嚼了给孩子吃;在洗衣问题上,老高坚持小孩子的衣服,即使量多件大,一定要单独手洗。你问她这些事是哪里知道的?她就笑着说,现在农村也“科学”着呢!
老高最相信“科学”的事。在老家时,老高的饭量可不小。刚到上海,看到儿子小小的碗里浅浅的半碗饭,总担心他吃不饱。后来,老高体检出脂肪肝、血脂高,在电视养生节目的科普下,老高也开始每顿半碗饭,还常把“肚子太大”、“少吃点”放在嘴边;刚开始,老高总说这里人从早到晚锻炼,也不嫌累。现在老高也会忙中偷闲,跟着儿媳一起做做操、走走路。不过,有些事老高也有自己的看法。到上海才一个月,老高就把小区里的男女老少认识了一大半。儿子带孙女出门,小区里的不少人都凑过来逗孩子,问“你奶奶呢?”儿子对于老高喜欢和陌生人说话的“毛病”颇有微词。老高却说,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就能不打招呼?这不科学。
老高文化水平不高,但她的知识也大有用武之地。当下,大家都追求食品安全,什么农药、激素唯恐避之不及。老高以自己半生耕种于田间的经验,告诉我们所谓不打药都是商贩的噱头,但再打药也是收割前好一阵子的事,所以买回家的蔬果已经没什么农药。如果再不放心,就多吃那些不怎么打药的菜。比如长在泥土里的地瓜、山药、土豆、萝卜;南瓜、洋葱之类也可以放心食用;而长豇豆、西红柿、花菜等最招虫,农药会打得多些。以前,老高总怕家里带来的东西不值钱,拿不出手。现在老高最骄傲的就是把自家种的姜、花生、小米送人,还不忘说一句,自家种的,放心。
春光明媚的下午,小区门口的小花园总有这么一群人。她们推着小车、抱着小孩,三三两两、嬉嬉笑笑。她们有很多共同语言,还会约好周末一起跳操、买衣服。这群人里,总有个一手挎着素色小包,一手牵着童花头小囡,乐呵呵听大家谈笑风生的大个子老太太。那就是老高,我的婆婆。而她身边,都是一些不辞辛劳,甚至不远千里来为子女分担育儿重担的婆婆妈妈们。她们很传统,却不拒绝与时俱进。她们都很可爱,只要你愿意走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