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自杭州送来龙井新茶。沏上,随着几片鲜嫩叶瓣在杯中慢慢舒展,水顷刻间被淡淡的绿意洇染得清澈通透,袅袅的水雾中,清香随之飘散。我不谙茶道,只觉得这茶香,绿意淡雅、赏心悦目,喝着喝着,倒想起了千里之外的贵州湄潭。
也许是孤陋寡闻,原先我不知贵州还有个湄潭,直至前年初冬到了该地,才晓得是个盛产绿茶的美丽茶乡,而且一再地被惊倒。别看湄潭地处黔北偏僻山区,却有两个“世界之最”令人瞩目。一进湄潭县城,无论从哪个方向,映入眼帘的都是高耸于城中火焰山顶的一把棕色大茶壶,其气宇轩昂,巍巍壮观。壶内实为集休闲、娱乐、观光于一体的茶文化主题公园,不仅能从一个个窗口俯瞰全城,还可在里面喝茶就餐。据说为打造这个庞然大物,历时7年才完工,难怪号称“天下第一壶”,被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我不知道坐在那上头喝茶是什么滋味,会不会有种君临天下,悠悠自在的超然?在湄潭流行一句很有名的诗“一生只等一壶茶”,这道出了湄潭人的好茶。
而真正让我体会到湄潭人对茶的钟爱,是看到了万顷茶海。那是世界上连片面积最大的茶园,广袤无际,绵延起伏,一马平川地伸展开去。站在高高的观光塔上举目远眺,仍一眼望不到头,唯有一条车行道宛若白色的绸带从中间飘过伸向远方。我仿佛置身于茫茫草原,又好像行进在浩渺的大海中,满目都是青绿色。面对茶海,唯有震撼,这是此前从未见过的。我似乎找到了“一生只等一壶茶”的注脚,原来湄潭人早已把茶与大地融汇于一体了。这时,天飘起了蒙蒙细雨,感觉空气中的湿润与江南无异。听当地人介绍,拥有70多年历史的湄潭“翠芽”与“龙井”不分上下,看来同两地气候、环境相近有关。茶圣陆羽曾对湄潭的茶大为赞赏,称“往往得之,其味极佳”。遗憾的是我没这本事,品不出两种茶的区别所在。
不过,湄潭与苏浙还是有些缘分的。抗战时期,浙江大学在校长竺可桢的带领下,跋山涉水西迁湄潭,师生们上课之余还在当时的民国中央实验茶场种植过茶叶。在原先的旧址上,我见到了浙大教授曾住过的转角楼,无数的电线从楼前穿过,周围的房屋已拆去,只剩这幢摇摇欲坠的旧楼立在原地,墙上钉着全国重点文物的牌子。看着这座孤独的旧楼,我眼前浮现出了当年那些教授们的身影,他们从遥远走来,叙说着曾经的一段历史往事。如今他们已成为湄潭的一部分,与茶连在了一起。
那天,我还登上了湄潭县城旁的一座山顶,充满生气的湄潭一览无遗,此起彼伏的高楼大厦展示着城市的发展。此时,远处的那把大茶壶与我已在一条平行线上。有茶才有壶,而有壶则茶方可尽情展现。茶是湄潭人的一切,茶壶则是湄潭的象征。呼呼作响的寒风中,我感觉与那把茶壶渐渐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