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巴夏礼幸灾乐祸
现在,我要引出《10个人的上海前夜》中的第一个人物:哈里·斯密·巴夏礼。以后,霍塞称之为的那些“上海先生”,给了巴夏礼先生一个很特殊的称呼:上海之父。就是说,在他们的价值判断中,上海,这座在泥滩上崛起的城市,有着让其诞生的“父亲”,这父亲大致是以下三位:巴富尔、阿礼国和巴夏礼。那么“上海之母”呢,对不起,那似乎并不存在。
1842年6月,后来的“上海之父”巴夏礼还只有区区14岁,这个年龄与他的“上海之父”这顶桂冠显然距离甚远,那个6月的21日,他随同庞大的不列颠舰队,到达上海,巴富尔乘坐的是“普如托”号。
这次到达,对巴夏礼来说是匆匆一过了,因为他在上海的停留没有多久,他只是有点惊奇地看着面前出现的这座“完全中国化的城市”,他的观看说到底是浮光掠影的,不过,就这样,上海还是给他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甚至可以说他被眼前的景象完全征服了,这里引用一下巴夏礼的日记是恰当的:
10点钟我们在上海靠岸。的确如我以前听别人描述的那样,上海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坐落在富饶的土地上。树木很多,又高又大。不过,她现在已经归我们所有,只是作着微弱的反抗。上海也是一座富裕的城市,有很多值钱的宝藏。从上海到吴淞一共是11英里的路程,吴淞要塞架着70把黄铜材质的大炮,已经统统被我们缴获。
时间尽管紧迫,巴富尔在上海还是见到了自己的表姑父郭士礼,一个另类的传教士。他还在老城兜了一圈,并发出“这是座迷宫一样的城市”感叹,随后,就告别上海继续他个人的旅程。这旅程一开始就和巴夏礼的帝国有关。巴夏礼跟随着的是璞鼎查率领的那支庞大的英国舰队,47条战舰,大部分为传统的风帆战舰,小部分为新颖的蒸汽动力战舰,或许英国首相巴麦尊们认为对付清帝国是“三只手指捏田螺”,英国远征舰队中没有加入装有100门火炮的一级战列舰,威力最大的是安有70门火炮的三级战列舰,一切都绰绰有余。离开上海后,璞鼎查的远征舰队威风凛凛地驰向扬子江,又沿江而去,它们最后的目的地是清帝国在江南最重要的城市:南京。
现在,我指的是1842年6月的那些日子,作为舰队一员,也许是最年轻一员的巴夏礼将上海暂时彻底忘却了,他把自己14岁的感觉全都奉献给了英国远征舰队,奉献给了舰队对镇江的攻占。
“今天早上五点钟,军队开始在镇江的郊区登陆。大约七点半的时候,我和亨利爵士、马儒翰、伍斯南博士、八名海员、两名水手一起上岸。我从未见过像军队登陆这样紧张的情景。指挥官来回跑动,士兵们叫喊着召唤他们的战友。我们挑选观察的位置离城约二英里,角度极佳,我们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在山上看士兵们组队然后进入防御工事准备发起进攻,真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7月21日上午,璞鼎查的远征军正作着最后准备,要向清帝国的镇江守军发起致命进攻。以14岁的幼稚和单纯,巴夏礼在镇江附近的山上,兴高采烈地等着英军的子弹出膛,等待着炮火发出雷鸣般的声响,还等待着一场赤裸裸的杀戮到达。他只有少年的欢喜和热爱,尽管他的欢喜、热爱,对清帝国乃至中国人民是一种莫大伤害,但我们就此可以理解少年巴夏礼是怎样地看待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的这场战争,我们更可以就此理解了未来,在他成年之后,他对清帝国可能抱有的是怎样的立场,可能带上的是怎样的视角。
镇江保卫战打得短促而残酷。
24小时之后,一切都结束了,清帝国被不列颠帝国一举击溃,镇江陷落,尘埃落定。
第二天,巴夏礼带着一份幸灾乐祸的心情进入镇江城中。他目睹着被兵燹了的这座江南的中国之城,到处都冒着战争结束之后的火光和浓烟,到处都是坍塌的房子和桥梁,他看到一家当铺内,遍地都是美丽的丝绸、上品的漆器、精致的刺绣品,以及各式各样的瓷器,用巴夏礼的话来说,“真是大开眼界”。巴夏礼不动声色地描述着这一切,他没有丝毫19世纪中期的人道主义,对清帝国,更进而言之对中国人民,巴夏礼可以说是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