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老年大学书法班师生聚会上,一位年逾花甲的先生,时而为大家端茶续水,时而搬动桌椅,时而又裁剪宣纸、调研墨汁。这位不停歇的先生就是我的书法老师秦建强。
秦老师的书法笔名叫景清。1953年出生的他与我们是同辈,是阿拉上海人。大家在一起随和融洽,亦师亦友。通过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聊,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我感到秦老师数十年的书法之路,就是一部篆、隶、楷、行、草,形色各异的字帖,需要我们更加认真地研读和临摹。
秦老师5岁时,年迈的外祖父便教他练习颜书。练字是十分苦寂的。弄堂里的孩子们在玩耍喧闹,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童心。怎么办?外祖父对他施以“物质刺激”——写出好字便有5分钱的奖励。他写着写着,渐渐地爱上了书法,每天能自觉地练习书法了。机缘巧合,他的字被著名学者郭绍虞先生看到了,称赞之余,遂收为弟子。
回忆起郭绍虞先生当年对他的教诲,秦老师的眉宇间立刻洋溢着幸福和感恩。他深情地说:“郭老当年是一对一为我开小灶呀!而且免我的学费。快下课时还叫人烧点心端给我吃。他不厌其烦地为我示范,使我有了大视野和大局观。为了向我解释书法中的奥妙之处,都80岁的老人了,郭老还要在小楼梯爬上爬下找字帖。恩师之情,感人至深!”
1984年,郭老驾鹤西去,他留给秦老师一句赠言:“60岁之前勿以字示人”。40多年了,秦老师始终铭记郭老的嘱托,同时作为对恩师的庄严承诺,努力地付诸实践。
秦老师授业时常常现场演示书法技巧,笔法走势,一些草稿写完后便随手捏成一团扔了。我们看到一些字写得实在太漂亮,就捡起来整理好带回去了。
秦老师的字很有特色,单个观赏,不落俗套;全篇审视,章法严谨。书法人都知道,笔画越少的字往往越是难写,比如这个“少”字,在秦老师笔下跌宕起伏,金石气十足。那个大“撇”更是显出他的深厚功力。我们老年班十多名学员,有的人喜欢小篆隶书;有的人偏爱行书章草;有的人索求条幅对联;有的人则要唐诗宋词。现在大家都收藏了秦老师的墨宝了。最让我们佩服的是,学员们索求的一些较为冷僻的唐诗宋词,他都能倒背如流,信手拈来。
凭借一手好字,还画得一手好画,并天生一副好嗓子,秦老师的人生道路还是很顺的。他到云南建设兵团的第二年就调到宣传科工作了,返沪后进入海螺集团,繁忙的销售工作之余,仍然笔耕不辍。他的书法作品总是让海螺的客户们赏心悦目,爱不释手,使他销售业绩不断上升。一些客户总想回赠些什么或者干脆请他出国旅游,秦老师都婉言谢绝了。他说少一些无聊的活动就多一些练字的时间。难道他真的没有什么业余爱好?一次偶然的发现,才让我们了解到他的业余爱好竟然是钓鱼!
一个书法人必须要忍耐基础练习的枯燥,要忍耐长期独处的寂寞。而钓鱼不是恰恰在重复着枯燥和寂寞吗?听听秦老师是怎么说的吧:“正是钓鱼,才锻炼了我对枯燥和寂寞的耐性。在等待鱼上钩的时候,我必须心静如水,不为周边喧嚣所动,一旦大鱼上钩,嘿嘿!在水面上溜鱼,忽快忽慢忽沉忽扬,不恰似在一张偌大的宣纸上笔走龙蛇吗?”一个痴迷的书法人的想象力是何等丰富啊!
前不久,在上海收藏文化研究所的关心下,秦老师与中国瓷都景德镇确定合作,设计制作书法、佛教、陶瓷三结合的艺术精品。其中有18罗汉瓷瓶,还有陶瓷板书写的《心经》《金刚经》与《道德经》等大幅作品。现在,除了教授我们这些老年书法班的学员,秦老师牢记师嘱,积极参加各种公益活动,着力于培养下一代书法学习,已经开班授课。突然想起了郑板桥的一首小诗:“日日临池把墨研,何曾粉笔去争妍。要知画法通书法,兰竹如同草隶然。”感觉秦建强老师就是这样一位书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