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7: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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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1月22日 星期一 放大 缩小 默认   
带着热情看“道路”
詹 湛
  詹 湛

  一年的阅读临近尾声,整理书时,发现了有意思的共性:它们多少都谈到了与“道路”相关的一点概念。本雅明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大致是说,一个城市的美是外来者才最容易感知的。

  巴比松画派、公路摄影等,常常会以“在路上”这件事本身为独立的主题,我想这大概来自西方艺术家的观察习惯。《约翰·罗斯金自传》里罗斯金说他如何徒步走到阿尔沃河的源头,登上希哈利恩山,直至听到了七八十只野兔的低吟和尖叫;雷蒙德·卡佛的传记《一位作家的一生》,也频繁谈论着他多么喜欢观察河流的动态和上面白色原木的漂浮。

  我们其实也有不少极佳的地理学书籍。自郦道元在《水经》基础上写出《水经注》以来,唐宋明清一路都不断地有本子作解释注疏,以防名称与实指之间混淆。而近日我读到了辛德勇所著的《旧史舆地文录》,同样盎然生趣。里面提到在唐代长安会开凿运输木材的渠道,例如,本打算在代宗永泰二年,自南山谷口引水穿过长安城进入禁苑,用以漕运终南山上的薪炭。大家知道白居易《卖炭翁》里说的终南山,就是长安城薪炭的供给区。木炭重,因而价格昂贵,供应匮乏,假如能凿通水路自然会方便许多,可惜该计划未能落实。一例成功的,是山南西道节度使开凿的嘉陵江航道,解决了原来陆路需要三百多里的麻烦和艰辛。既属运河,必会涉及灌溉的问题。唐代规定,农田灌溉引水不能妨碍运输,在运输河渠上引水必须设立节水斗门,唯独到了没有航船通过的空隙月份或者水量较大时,水运管理部门就应让位于农业的引水灌溉了,瞧,多妙的此消彼长的关系!

  其实,亚洲人写道路素来不逊色。芦原义信《街道的美学》就是这样一册稳扎稳打的小书。书中认为,日本多“地板型建筑”,对应西欧的“墙型建筑”,是因为欧洲人多认可厚墙的防护性,引入了“城堡”的意象使然——家的存在于是才有保障。可是,当发展到了柯布西耶的冷且高效的建筑风格时,弊端便显露了:街区的步行距离都太长,像是在蔑视步行者。

  如需了解乡村街道,诺奖获得者刘易斯的《大街》里涉及地方风俗性的笔锋,方是最写实的参照。书中为上世纪初的美国“大街”留出了这样俏皮的笔墨:“白日里上大街就像匍匐着行走一般;到了夜晚,热得睡不着觉。他们索性把床垫搬到楼下客厅窗子跟前,并且打开所有的窗子”,这是在夏天;而到了冬天,则要去干很多活,其中一件是给门窗侧壁四周钉上防风窗,只因大风一来,顷刻天昏地暗,哪怕窗子严严实实地关着,窗槛照样积满黑色尘埃。

  大作家纳博科夫一直喜欢铁路。《微暗的火》里,他承认自己会用幻想能力来效仿火车司机的职责,并常常就这样睡去:“无忧无虑的旅客享受着我给予他们的乘车旅行,侍者、厨师和列车警卫在餐车里畅饮作乐。而我自己戴着护目镜,浑身肮脏,从火车头的司机室里往外看尽头处变得尖细的铁轨和远处深红或翠绿的光点……”

  但他逐渐发觉,原来这些景致是由记忆里的旧影像拼接而成的——诸如在他小时候,涅瓦大街上一家旅行社展出过列车卧铺车厢的模型,等等。他继续振振有词:“在意识的远端,我能整理出至少五次这样的巴黎之行,最终目的是维埃拉或比亚里茨……”

  大街、铁路与河道,这些一板一眼的建筑学名词,好像如此冰冷,与文学艺术之间的关系又貌似那样薄弱。可就是这些人们熟视无睹的钢铁物什,在一些优秀创作者的手里,偏偏被催生出了罕见的愉悦与舒畅,厚重和风趣。毕竟,只有你带着热情去观察外面的世界时,它才愿意归还给你同样热情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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