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是我国现代美术承前启后的艺坛巨匠、杰出的美术教育家吴作人先生诞辰110周年,近期正于吴作人艺术馆举办的《此身犹未出苏州——吴作人与苏州研究展(第一回)》通过80余件吴作人先生的书画作品、信札及文献资料、实物等,展现了一位艺术家热爱家乡的赤子之心。
艺为人生是吴作人先生的一贯主张,反对空洞抽象的形式主义,倡导充满艺术家情感的现实主义。作为一名艺术家,若不爱家乡,又何谈爱祖国爱大地?在大力倡导“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文艺创作方向的当下,深入剖析吴作人先生的治艺思想和方法,具有现实意义和指导意义。
走出画室,揽天地广阔
吴作人先生说:“什么才是艺术品?一件艺术品就是它能够表现一个民族、表现一个时代、表现一个环境。……惟其有这些要素,才可以从一件艺术品里看到一个民族,看到一个时代,看到一个环境。”我想这就是吴作人先生所说的“艺为人生”,就是说艺术创作必须紧贴生活、紧扣时代、反映民族精神和风貌。
新中国的成立,使国人的精神面貌为之焕然一新,大江南北百废待兴,基础建设、生产发展到处充满着生机和活力。作为艺术家的吴作人,没有孤芳自赏,没有关在画室里闭门造车,而是意气风发地走向社会、深入生活。如:他来到安徽省霍山县,看到新中国成立后由我国自行设计具有当时国际领先水平的水库建设工地后,创作了著名的油画作品《佛子岭水库》,深入部队军事基地创作了《旅顺口》、《黑石礁》等作品,赴河北农村来凤创作了《农民画家》,还有《草原云雨》、《三门峡中流砥柱》、《境泊飞瀑》、《开垦之前》以及被誉为可以和列宾的《托尔斯泰像》相媲美的人物油画作品《齐白石》等一大批作品都诞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可谓精品迭出。这些作品不但体现了吴作人先生油画创作水平的新高度,通过绘画语言的转换调整和丰富,走出了一条具有中国范的油画之路,而且让我们看到了吴作人先生积极入世的现实主义创作态度,看到了他对新中国建设成就的喜悦和崇敬之情、对祖国的热爱之情。他的作品更加激励着人们为建设美丽家园和富强祖国而攻坚克难、辛勤付出的热情。
外师造化,做自然“儿子”
但凡能传世的经典艺术作品,应该是富有高度技术含量的,吴作人先生在关于绘画技能的培养上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他提出艺术创作要“师造化,夺天工”。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唐代画家张璪所提出的这一绘画艺术理论,历来为艺术家们所熟知。“师造化”就是提倡艺术家要善于向自然学习,向生活学习。绘画要讲法度,这个法度又不能因循守旧、一成不变。要变化也需有由来,这个“由来”就需从“生活”中来,从“自然”中来。
吴作人先生说:“师造化,夺天工”关键在一个“夺”字,唯这一个“夺”,则能摄其魂魄,举简治繁,切中要的。吴作人先生1943年春季离开重庆,开启了前赴西北高原的写生旅途,他上青海、赴敦煌,风餐露宿历时近一年半,一路上除做了大量的速写外,也做了很多小幅的油画写生。吴先生写生回来后,创作了《戈壁神水》、《青海之滨》、《藏女负水》、《乌拉》、《甘孜雪山》等一批风格较前一变的油画作品。这就是师造化带来的变化,也是一个“夺”字所带来的鲜活灵感。这段时期的油画作品,一改由于北纬45°至50°西欧地区的光照、自然环境所造成的“深沉、忧郁”的色调,而把画境变得“清明、亮丽”。他有意识地弱化明暗对比关系,强化了线的表现力,因表达的对象气质不同、欣赏习惯不同、审美情趣不同、生活环境不同,吴作人先生在实践中调整了在西欧留学时学到的绘画表现技法,甚至吸收借鉴了中国画的笔墨表达方式。这些油画作品已不再是欧洲“弗拉曼画派”式的传统风格作品,而是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具有中国味的油画作品,使得油画的中国化得到了体现和尝试。
吴作人先生认为艺术家要做自然的“儿子”,不要做自然的“孙子”,他人的经验虽然重要,并不如自己的来得真切,如果只是从他人的经验出发,那就是做了自然的“孙子”了。
法由我变,造吴越殊风
对于一个已经在油画创作方面卓有建树的艺术家来说,将其后半生的多半精力付诸中国画的创作上,这决不是纯粹的兴趣所致。自幼深受中国传统文化浸润的吴作人,中国画于他而言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了解。其祖父吴平畴先生是晚清苏州地区著名的花鸟画家,少年时期的吴作人即喜欢用祖父留下来的笔墨纸砚等绘画材料涂涂抹抹,中国画艺术的种子早就根植其内心深处。有着扎实的造型能力和丰富的油画创作经验的吴作人,中西绘画的相互观照时常萦绕在心头。因此,当他来研究创作中国画时,自有与众不同的视野,尤其与从传统中国画中走出的中国画家相比,可谓吴越殊风,不仅创作了大量的具有鲜明个人风格和时代精神风貌的中国画作品,而且拓展了中国画发展的新空间。
吴作人先生从艺术实践中体会到中国画的笔墨比油画更具有造型的塑造力和概括力,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中国画的创作上。他深谙“书画同源”的道理,故于书法用功甚勤,取法也高,他专门请著名篆刻家钱瘦铁先生刻了“五十以后学篆”一印用以自励。他的书法造诣是远远秀出于当时油画家同道的,在他与其三姐吴之琦、五哥吴之翰的众多通信中可见一斑。现摘录片段如下:
奉手翰,欣闻高龄而书兴亦高,极可羡慰。承示近作,三姊临礼器碑阴最佳妙,绝不类八旬老人之笔。五哥草书亦放达腾动,喜观两位腕力之劲盛。……狼毫不能很大,若有羊须者,三寸左右,可写方尺大字,裕如也。獾毫固佳,但甚贵。……
艺贵存同求异,吴作人先生几乎避开了传统中国画的路数,他别出心裁地强化了墨色遇水的渗化效果和笔触在宣纸上的留痕特征,形成具有鲜明个性、带有雕塑感的独特笔墨语言的吴家样,使得他的中国画作品更具有时代气息,也丰富了中国画的创作表现样式。另外,在中国画的创作题材上与前人相比,吴作人先生也作出了新的突破。诸如为世人所熟知的熊猫、骆驼、牦牛等题材,都是前人所未触及的,其中就牦牛的表现方式,吴作人先生在创作时不断提炼调整,几变其法,时跨一二十年方才定型。
一个时代艺术事业的发展与进步,总是离不开那个时代标杆性人物的引领。吴作人先生的艺术价值观、艺术创作态度、艺术创作成就、艺术教育方式服务着那个时代,引领着那个时代,是当之无愧的时代标杆。他的艺术思想还有待我们继续进一步作深入挖掘研究,以便于更好地为今人所用、为今天这个时代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