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0:上海闲话/星期天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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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25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弄堂口个“情报站”
管 弢
  文 / 管  弢

  我是在上海石库门里弄长大嗰,弄堂口是一个“过街楼”。过街楼是石库门楼房个特色,伊就像一把“大伞”为进出弄堂个人遮风挡雨。当时黄阿婆一家祖孙三代六口人就住辣“过街楼”里,因为黄阿婆个孙子黄小毛是阿拉搿点小朋友个“带头小哥”,所以“过街楼”也曾经是阿拉搿条弄堂小囡个课余“俱乐部”。

  后来,为了设立阿拉搿条弄堂个公用电话亭,黄阿婆充分发挥上海人“螺蛳壳里做道场”个聪明智慧,辣过街楼下靠墙用木板三面一围,“造”了一间无顶小隔间,中间朝通道一面个木板一半可以向内折叠,变成一个窗口,翻下来个木板可以充当“简易桌”。隔间里向只够放一把椅子,胖乎乎个黄阿婆往里向一坐,空间正好够用,一点勿浪费。

  上世纪八十年代电话还呒没普及,整个弄堂几十户人家近百口人侪要靠公用电话亭里个两部电话和外面联系,因此搿只电话亭也被阿拉弄堂里个人戏称为“情报站”。电话亭生意相当兴隆,阿拉这群小巴拉子也常常被拉来充当临时跑腿,跑东家串西家帮忙“叫”电话,好在弄堂里侪是熟人,呒没啥人是阿拉搿群“皮大王”不认得嗰。

  另外,用“情报站”称呼搿只电话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伊也是阿拉弄堂个信息中心:张家长李家短,啥人家儿子考上大学了,啥人家囡儿轧朋友了,啥人家小囡生毛病住医院了……电话亭里个黄阿婆侪是第一批晓得个人,电话亭就变成了弄堂里信息汇集和发布个中心。每天下班回来,大家侪会辣弄堂口歇一歇,听听当天个弄堂新闻,关注一下“身边事”。

  啥人家要办喜事了,消息一传开,其他邻居侪会主动拿出圆台面、多余个椅子,用粉笔辣背面写好名字,放到“情报站”旁边供使用;啥人家小人生毛病住医院需要陪护,抽得出空个邻居侪会自觉到“情报站”登记,安排值班表,就好像伊拉侪是病人个“远房亲戚”。

  记忆里印象最深个一桩事体是李家囡儿骑脚踏车被公交车撞了,当时整个弄堂侪行动起来了:有人去医院陪护;有人上门安慰陪伴李家两位老人;有人收集记录各家捐款;有人出面和公交公司交涉的;也有人负责联系伊拉屋里个亲戚……记得事体发生后,屋里大人每天下班回来,第一桩事体就是到“情报站”报到,留一句“有事体叫我”,再匆匆回家。就连阿拉搿群满弄堂疯跑搿小囡也特别乖巧,不敢大声说笑,做好功课就聚集到“情报站”旁边,看看有没有阿拉可以跑腿出力个地方。“远亲不如近邻”“一家有事家家帮”是阿拉辣弄堂“大学”里学到个重要一课。

  “情报站”还是一个中转站。当年书信还是普通老百姓两地联络个主要方式,黄阿婆义务辣“情报站”代售邮票。啥人家写了信,出门上班前放到“情报站”,黄阿婆一定会贴好邮票转交邮递员,办得妥妥当当。如果啥人家杀鸡有了鸡肫皮,啥人家吃甲鱼留下了甲鱼壳,或者冬季有了晒干橘子皮……侪会寄存到“情报站”,托黄阿婆等回收人员来收购,变废为宝,搿也算是当时时代背景下阿拉群众自觉个垃圾分类了。

  当时弄堂里只有两户人家订报,两家人就像商量好一样,一家订《文汇报》,另外一家就订《新民晚报》,看过个报纸第二天上班前就会放到“情报站”,弄堂里其他人侪可以拿了看。吃过午饭,弄堂里个老人就会聚集到过街楼下,有人“茄山河”,有人织毛衣,有人纳鞋底,也有下棋打牌,其实伊拉侪辣等看新报纸。记得当时有一个陈家伯伯每天下半天侪会到过街楼下读报,风雨无阻。可以讲,到电话亭旁边读报、听读报是阿拉弄堂特有个“固定节目”,一直持续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整个弄堂动迁。

  前段辰光,黄小毛提议阿拉搿点“弄堂小伙伴”去弄堂原址开设个酒店办一趟聚会。到了约定个日脚,当年个小伙伴们不管是辣海上海本地嗰,还是已经去外地工作嗰,甚至是出国定居嗰,大多数侪来了。大家辣一道谈现在聊过去,气氛交关闹猛。黄小毛又提议建了一只微信群,群名就是“情报站”。现在我们又能天天辣“情报站”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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