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宗福邦先生领衔编纂的《故训汇纂》出版至今已16年,当初老师带领学生们抄卡片、编词条、核原文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动荡年月过后,编辑《汉语大字典》等大型工具书先后被纳入国家出版计划。《故训汇纂》项目的启动,是因为需要有一本训诂学方面的当代辞书,以备今人编纂字典辞书、阅读和注释古代典籍、研究古代语言文字之用。
项目启动时我们恰好入学,成为武汉大学古籍研究所的研究生,被召集参与这项工作。初入黉门的我们哪里知道,这是一项极端正、极细心、极负责的工作,用当时周大璞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训诂千古事,心目须端明”。宗福邦老师叫我们抄卡片,我领到的是《孟子注疏·滕文公》等章节。根据卡片项目要求,原文、疏文、出处、页码、版本等信息,全要录入一张六寸见方的卡片上,词条的“身份”信息多达七八项。
心想着,这还不容易!谁知一周后交作业,我就成了典型,宗老师举着我和另一位学弟的卡片足足点评半个小时,出处不对、错别字、标点符号不标准等,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抄卡片非小事更非容易活儿。此后,我按照宗老师说的一抄二核三对校,“成品率”快速提高。
抄录完毕,已是深冬,我们在樱园东侧的所里,按照要求排列词条盒(每个词装一个,盒面标记),密密麻麻几乎摆满一个房间,看得人既欢喜又害怕:万里长征刚刚迈出第一步。
《故训汇纂》在《经籍籑诂》的基础上,征引的主要书目由前者的80多种扩展到228种;篇幅上,由前者的300多万字扩展到1300多万字;编排检索上采取笔画、拼音等通用方式。《故训汇纂》甫一推出就受到学界高度评价。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著名语言学家许嘉璐说:“这是训诂学界的一件大事,是一切研究古代典籍与文化者的一大福音。”“是为对语言文字学有兴趣的人们准备的一个资料宝库,其有功于当代和后世巨矣。”著名语言学家王宁称赞:“《故训汇纂》聚集了近3000年以来的中国传世典籍的解释材料,文化底蕴异常丰厚。”
其实,这部书最难的是校对。手抄卡片40多万张,剪贴卡片30多万张,抄卡片核对原文,校雠版本自不多言,大家反复采取各种手段校对半年多,然后编辑词条。编写过程中,更规定凡卡片文字可疑者,或对照《经籍籑诂》引文发现文字有出入者,须再依原书重核,以定正讹。印刷成书,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地校对。那时,我们已经毕业了。有一天,师兄骆瑞鹤说,宗老师每天最早到所里校对,有一次看着看着人就倒下去了,大家赶紧送他到医院,医生说“太累了,缺休息”。第二天,宗老师又来了,那时正是书的关键时刻。
漫长的18年、校对18遍,当年英俊轩朗的宗老师和同事们在《故训汇纂》出版时都已垂垂老矣。珞珈山上花开花落,学生走了一茬又一茬,不变的是编辑者对古籍整理事业的执著。宗老师曾说:“学术研究不宜急功近利,我们既然选择这样一项长周期的大型科研项目,就得耐得住清贫和寂寞。”
《故训汇纂》出版后获得很多奖项。而宗老师说,可以告慰先师黄侃先生,他老人家70年前就有补充修正《经籍籑诂》的愿望。
十日谈
古籍新韵
责编:郭影
明日向你介绍珍贵的出土文献的整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