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
——《孟子·万章下》
儒家思想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圣人崇拜,几成信仰。孔子如此,孟子更甚。孟子在百家争鸣中的坚定,批判诸子学说为“邪说”“淫辞”,即以这种崇拜和信仰为基础。以上所引,是孟子论断圣人的一段名言。
伯夷,商末孤竹国君长子,但国君定次子叔齐为继承人。国君死后,叔齐让位,伯夷不受,离国隐居,叔齐亦追随而去。孟子历数伯夷高风亮节之后,说他是圣人中的“清者”。清,纯净、廉洁、公正、清高。不过,圣人亦有缺点,“伯夷隘”(《公孙丑上》),器量不够大。
伊尹,商初奴隶出身的大臣,辅佐成汤攻灭夏桀,后又辅佐两代商王,对商朝的建立与发展有大功。孟子称赞伊尹“治亦进,乱亦进”之后,说他是圣人中的“任者”。任,担任、承受、负责任、能胜任。
柳下惠,春秋时早于孔子的鲁国大夫,掌管刑狱,以讲究礼节著称。孟子称赞柳下惠的人品之后,说他是圣人中的“和者”。和,平和、亲切、宽容、团结。不过,“柳下惠不恭”(《公孙丑上》),不太严肃。
孟子几次谈到这三位圣人,说他们若为君王,定能统一天下,又说他们不会做不合道理的事,不会杀无罪之人,这都是他们相同的地方。而相异也是明显的。伯夷不居于暴政国家,不侍奉无德君主,不接近乡野粗人。而伊尹在乱世中亦做官,主张开导后知后觉的匹夫匹妇。柳下惠在从政问题上与伊尹相似,特别之处是自己被弃而不怨,穷困而不愁,与乡下人相处,高高兴兴而不忍离开。
孔子与伯夷、伊尹、柳下惠同是历史上的圣人,但“出于其类,拔乎其萃”(《公孙丑上》),“集大成”,是“圣之时者”。时,不断前进的时间。“时者”指与时俱进、顺时而变的人。“时者”包括“清者”“任者”“和者”之长,而又超越了他们。
如何进一步深入理解“圣之时者”?先看孟子所说:“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公孙丑上》)仕、止、久、速这些主观行为,取决于客观上的“可以”。事实上,形势、环境、条件、时机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故需应该怎样便怎样,怎样恰当便怎样,所谓审时度势。任何时间和任何情况下都有正确的选择,难之又难。而孔子就是一位游刃有余的高人。
孔子有一段发人深省的论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论语·子罕》)志同道合而又坚定不移之人,也因能否权衡、变通而分出高下。“权”,是一种极高的精神境界和极强的处世能力。不过,有一点必须明确:“权然后知轻重”(《梁惠王上》),然而秤砣无论怎么移动,作为衡量标志的秤星(俗称定盘星)是固定的;所以说,道已立之后的权,万变不离其宗。
上述“时者”“权”都与孔子的“中庸”相通,或说实质一,而表述异。《中庸》一书有自己的概括,叫作“时中”。人们应该结合起来加以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