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我奉命赴韩国任教。去的是韩国外国语大学校,韩国叫“大学校”的,才是本科院校;如果名为“某某大学”,则是大专层次。他们的大学名称都用汉字,所以这一点千万不要搞错了。还有一点与中国不同,韩国的学校以春季为第一学期,所以我是二月底新学年即将开始时去的。韩国高校还有一个特点便是学期特别短,连复习考试一般不超过十六周。相应的,两个假期就特别长。韩国教授告诉我,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里的“学生运动”很是频繁激烈,当局想出一招,就是缩短学期,让学生早早散伙回家。这样年复一年,便形成了制度。所以,我在韩国教学,名为一年,实际上连头加尾只有七个多月。那年的十二月中,我便结束所有的教学任务回国了。可是回国不久,又接到韩国外大来电,说是有一笔退税的钱款要我本人去领,正好外大的几位好朋友也希望我能够去韩国再续友情。本来打算马上过去的,但是正逢世纪交替,有传说挺吓人,说是这段时间乘飞机不安全,于是到了新年一月中旬才成行,这时已经临近春节了。
说起春节,又要说到中韩的不同了。在中国,严格地说是汉族地区,最大的民俗节日自然非春节莫属。但韩国不是,他们的最大节日是中秋。那几天几乎所有的韩国人都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私家店铺大多不开,道路空空,我总算尝过了在异国他乡遭遇冷落的滋味。韩国的春节就不同了,只不过是放假而已。大年初一,我应邀去了外大中文系教授孟柱亿的家。女主人十分热情,不停地鞠躬,口中念念有词,说着我一句也听不懂的话。有人会问,你在韩国一年了,怎么连韩国话也听不懂呢?那是因为我在外大的中文系,是被学中文的韩国人包围着的。当然我也学会了一个词:“位待”(外大),免得迷路打的回不了家。孟夫人不懂中文,孟教授好不容易才教会了她最重要的一句话,那就是“他不在”。因为韩国教授工作很忙,应酬特多,与孟教授交往的又多是不懂韩语的中国人。所以“他不在”这句话是最重要最实用的的。那天,来了几位孟教授的研究生,算是陪客。千万不要以为那天我吃的是盛宴大餐,韩国人向来不铺张,吃得也简单:烤肉、参鸡汤、秋刀鱼、土豆饼和泡菜,已经是十分丰盛的一桌了。所不同的,那天是把烤猪肉换成了烤牛肉,真露酒换成了安东烧酒,算是突出了高规格。我带去的两瓶五粮液也被喝了一瓶,结果是两位研究生出了洋相,一位话特别多了,说我是他的亲爸爸,孟教授是他的亲舅舅。接着“爸爸舅舅”叫个不停,然后躺在地上不动了。另一位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喝闷酒。喝着喝着,突然对着我吐了一小口唾沫,星子溅到了我的脸。孟教授大怒,喝令他跪在我的面前忏悔,一跪就是二十分钟,我几次想扶都被孟教授阻止,弄得我十分尴尬和不忍。
韩国人吃饭很快,往往半小时解决问题。但不要以为请客到此结束了,因为吃饭通常只是请客全过程的三分之一。下面两个节目便是去啤酒屋喝啤酒,然后是换地方卡拉OK。那天,我同样享受了孟教授全套的招待。
时间一晃就是十五年,春节过了一个又一个,但那次的春节对我来说却有着独一无二的感受。
十日谈
在国外过春节
明日请看《老挝万荣的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