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巧计延误决策 革命党重获生机
1911年10月10日爆发的武昌起义所以能取得成功,廖克玉功不可没。她为处于困境中的起义者赢得了整整一个白昼。
10月8日,共进会领袖孙武在俄租界宝善里的秘密机关赶制炸弹,因失事爆炸,引来大批巡捕,致使起义之事泄露。瑞澂从俄国巡捕手中,获得了许多革命党人的枪支、旗帜、名册等,立即出动军警大肆搜捕革命党人。
当时湖北的清军被端方调入川中镇压“护路运动”,武昌城内兵力空虚。军营内大都是暗怀反清之志的新兵,瑞澂虽有“乱党”名册在手,但慑于军队随时可能哗变,就暂时没敢向军营内开刀。
10月9日早晨,文学社领袖蒋翊武从岳阳赶到武昌。他原本认为起义时机尚未成熟,打算推迟日期。如今事发突然,起义计划外泄,不得不紧急应变,蒋翊武以起义军临时总司令的身份,签署了提前起义的命令。
总指挥部的邓玉麟受命前往起义主力——工程第八营和南湖炮队及其他营地,传达起义命令,以午夜炮响为号,全城起事响应。
然而没想到,当夜11点半,清兵突然闯进小朝街85号,坐镇指挥的蒋翊武、彭楚藩、刘复基被捕。
清兵不知已捕获了起义的首脑,只当是一般的革命党人。尤其是蒋翊武,身穿枣红马褂,拖着长辫,土头土脑,活像个落魄的老酸儒。蒋翊武乘清兵不备,从被关的土院子里翻墙脱身。等清兵明白过来,“总司令”已猛虎归山。瑞澂又气又急,连夜审讯并杀害了彭、刘二位志士。
时至午夜,却不闻起义炮响。原来武汉三镇早已戒严,军营、兵校更是一概禁止出入,新兵连上厕所都不允准。邓玉麟四处碰壁,空怀一纸命令而无法送达。
起义一方群龙无首,消息不明,无法举事。瑞澂也因实力欠缺,只能紧闭城门,封锁营房,靠少数旧军镇守重地,坐等湘豫援军。武昌城内,敌我双方处于凶险莫测的僵持阶段。
总督衙门内,形成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应立刻集结旧军,按图索骥,赶赴军营,以局部优势各个击破,将军队中的革命党人一网打尽。另一种意见则认为,新军中的反叛分子知道名册已落入当局手中,不造反也是死,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不如先当众焚毁名册,以安抚军心,等几天后援军一到,再开杀戒不迟。
瑞澂无论采纳哪一种意见,实际上都能暂时稳住局面。如果是这样的话,清王朝或许还能多苟延些时日。偏偏瑞澂是个优柔寡断之辈,一时下不了决心,便去请教廖夫人。这样一件关涉大清安危的大事,居然可以凭夫人片言决断。廖夫人身为革命党的“卧底”,自然懂得眼下局势之险峻,她为瑞澂出了个“以不变应万变”的保守主张。结果,10月10日整整一个白昼,手握重权的瑞澂却什么动作也没有做,给了起义军宝贵的时间。
临危局总督逃逸
清王朝丧钟撞响
10月10日晚7时许,工程第八营二排的士兵金兆龙等,在排长查夜时被发现抱枪而卧,因拒捕而首先开火。随即全营革命党闻警群起,先下手击毙了一些当官的和铁杆亲清士兵。驻第八营的起义总代表熊秉坤紧急应变,宣布起义,并率军攻打楚望台军火库。
各营地内早已焦灼不安的起义者,听见密集的枪声,知道起义发动,亦迅速举事响应,整个武昌城顿时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
没过多久,各路起义军便集聚起来,攻打总督衙门。
惊惶不安的瑞澂,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下属中,除了“楚豫号”兵轮管带(相当于后来的舰长)陈德龙主张瑞澂撤上兵轮,遥控指挥,其余的都一致请求瑞澂固守总督衙门,等待援军。其中有个叫张梅生的师爷,早在瑞澂任九江道时就追随门下,是瑞澂的心腹智囊。平时瑞澂对张梅生十分倚重,事无巨细,皆以张师爷之言定夺。瑞澂自己也承认:升官靠泽公爷(载泽),做官靠张师爷。如今张梅生力主坚守,瑞澂即使再胆怯,也只得硬着头皮死守。
其实张梅生并没估错局势。当时驻守武汉地区的清兵约有二十二个营。除五个营起义外,清廷能够指挥的还有十七个营,三倍于起义军的兵力。只要守住总督衙门,至迟第二天就有援军抵达。进攻总督衙门的起义军,遇到了警卫部队猛烈的火力阻击。后者多是老兵,机关枪配备较多,射击精准,实战经验丰富,将起义军死死地挡在射程之外。
迂回至右路进攻的义军,在王府口菜场同样被机关枪封锁,无法前进。左路攻到恤孤巷口,也遭伏兵截击,失利退回。其时天黑阴雨,义军炮队无法发挥威力,处于极为不利的被动状态。
历史再次面临着被改写的危险。
起义军必须捣毁总督衙门,方能奠定胜局。但是瑞澂不走,死守待援的主张不改,总督衙门一时决难攻下,起义便有夭折的危险。就在这关系到起义成败的关键时刻,廖克玉这位当时只有十八岁的女子,再次智勇过人地挺身而出,解开了起义军的火力无法解开的“僵结”。
廖夫人和母亲商议后,决定怂恿瑞澂出走,以造成群龙无首的局面,让总督衙门尽早瓦解。廖夫人找到瑞澂,先贬张师爷的计谋充满书呆子气,再捧陈德龙所言为进退两全之策,同时又在瑞澂家人中间散布恐慌情绪,把瑞澂弄得乱了方寸。
此时整个总督衙门内,能与张梅生匹敌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廖夫人了。一个是瑞澂赖以做官施政的张师爷,一个是天上“帮夫星”下凡的夫人,瑞澂夹在中间,要作出的几乎是生平最难的抉择。最后挨到了晚上10点,还是决定撤往“楚豫号”兵轮。
瑞澂命人在总督府临江的后墙上挖了个洞,带着家眷和近侍开溜了。等到总督大人带着家眷上了兵轮后,陈德龙立即下令开赴汉口。
总督大人一走,犹如屋去中梁,武昌城守军哪里还有半点斗志,军心顿时崩溃,战局立刻改观。不多时,总督衙门便被攻陷,清军兵败如山倒。次日,汉阳、汉口相继光复。清王朝统治的丧钟,终于撞响了。
瑞澂带着家眷等辗转到了上海,躲进了哈同花园。此时的瑞澂身为清朝头号罪人,上海道刘香生已几次奉命同租界交涉,要逮捕他入京治罪。好在瑞澂昔日在上海道任内,曾将一大笔庚子赔款存在哈同那里,让哈同用这笔巨款赚过大钱,所以哈同夫妇替他在租界里打点。没有多少日子,中华民国宣告成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1913年6月15日,廖克玉这个为民国立下殊勋的奇女子,在章太炎的婚礼上见到了孙中山,受到了孙先生的热情赞扬。宋教仁在上海一品香旅社约见廖克玉时说:你为民国立了大功!你是民国的“西施”!宋教仁遇刺后,廖克玉便退隐江西老家,后迁居上海。
1980年,受谭其骧、周谷城两位教授推荐,廖克玉被聘为上海市文史馆馆员,其间撰写过多篇关于辛亥革命的回忆录。
1984年,婆婆廖克玉病故于上海寓所,享年九十岁。遵照她生前遗言,遗体捐献给医学院供教学所用。
摘自《上海滩》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