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19岁,大学一年级,暑假三个半月,忙得分秒必争脚不点地。
开头两个星期在伊朗,中间八个星期在印尼,最后两个星期在法国马赛,零零碎碎剩两个星期在上海的高温里,除了跑领事馆申请签证,半年一度约会各路同学老友,余下的时间,睡觉都不够了。
独自去印尼,在森林里,在海洋里,与一群世界各地来的大学生,跟随生物科学家,研究当地丰沛的植物动物物种,这些是他每年夏天都会去做的野外学习,在秘鲁的亚马逊雨林,在斐济的鲨鱼保护基地。一个暑假,深海潜水了三十多次,每一次潜完上来,在微信里跟我讲,太感动了,太美了。19岁的青年人,多了一个世界。回家给我看海底的照片,美艳而辽阔,半辈子只会游抬头蛙的妈咪,问包子,海底的无边无际,是不是很恐怖?答我,在珊瑚群里潜水,并不觉得,一旦潜出了珊瑚群,在无垠的海底,就非常恐怖了,完全没有参照物,没有边际,像洪荒一样。提醒他,记得感恩,所有的科学家,都是从世界各地义务来此工作和教导这些学生,不取一分钱报酬。
一位24岁的美国男生,跑来参加了两个星期的森林课程,告诉包子,他读大学的时候,跟同学组建过一个乐队,后来玩大了,出了大名,风光无限。在乐队巅峰时期,他退出,决定回大学读书。他说很庆幸自己有当年那个决定,那些当年留在乐队里的同学,今天都不知沦落去了哪里。然后,他迷上乌干达音乐,无数次跑去乌干达,发掘当地的乐人和乐器,把这些东西带到欧洲和美国。包子问他,为什么是乌干达?答,你听过就知道了。包子分享了他的乌干达天籁,佩服得五体投地。包子叙述这个故事给我的时候,一脸的惊喜深邃。
在上海家里一个礼拜,催他找时间自己去买一双帆布鞋,上一双鞋子,在伊朗磨穿了鞋底,就没有带回来。包子简单地跟我讲,不用买新的鞋子,我还有其他旧鞋,够穿了。每一年的暑假,长途旅行回来,十几岁青年的物欲,都灭得一干二净,让我吃惊不已。灵魂一旦富足,很简单地,物欲就寡淡了。感谢我的孩子,每一年都给我一次提醒。
在浦东机场接到的包子,梳一个玉米头,晒得跟古巴人似的,一双万水千山走遍的Timberland斑斑驳驳,鞋带也磨断了,瘦精精只有70公斤体重,浑身一点肥肉都没了。一个暑假,从伊朗的德黑兰,设拉子,马什哈德,到法国的巴黎戴高乐,马赛,英国的爱丁堡,以及香港,印尼的雅加达和其他几个我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机场,一个走过了13个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