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往自己脸颊上猛抽了一阵嘴巴
贲承灏面如土色,方寸大乱。不过,杨尚方的话锋一转说:“司徒行长说的解剖,只是手段,或者说,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第二步,采取什么方案,才能让四万亿增长为五万亿,十万亿,百万亿。司徒行长,你有建议吗?”同样太意外。司徒湄只能摇摇头,说:“还没有。”
“没有?好!很好!可以肯定,你一直在思考。因为这是与解剖同步的思维活动。我可以代你做这样回答:解剖都没有完成,哪来对症下药的处方?是不是?肯定是的,你只是照顾我的面子罢了。因为这是每一个认真严肃的人都会持有的态度。我们面对的是新问题,采取的是没有先例可以借鉴的大举措,值得我们去加倍付出。你是一位能够高瞻远瞩的银行高管,我相信你很快会想出来,我也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包括我,都能够这样认认真真去想,想出好主意,亮出最有效的方案,让我们金都银行上上下下都不辜负中央的这一大举措,也让我们上海的银行业直至整个中国的金融业,借这个机会来一个脱胎换骨!”
全场鼓掌!与会者都给杨尚方鼓动性的语言激发出来了。尤其是黄埔系的成员,除了贲承灏,都为老班长的气度与善于应对而暗暗叫好,老班长到底是老班长,硬是在司徒湄公然袭击的时刻应对自如,化危为机,站在上风,抢占了制高点!
会议部署了本周的几项业务以后,就散了。贲承灏却横着脸,端坐不动。
杨尚方手端保温茶杯,特地从会议桌主席座那端,慢吞吞地绕过来,往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说一声走吧,别发呆了!
贲承灏没有起身,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抬头喊了一声老班长,我有话要说!
杨尚方在他身边坐下来问:“你想说什么?不服气?”贲承灏说:“她别有用心!”杨尚方笑了:“她别有用心?奇了!如果我们坐得正立得正,不怕任何用心!你说是吗?”贲承灏夹卷烟的手指在发抖。
“你记得前几天我对你说的话吗?‘该揩的屁股,要想办法赶紧揩揩干净;该堵的漏洞还可以想办法堵上’。对不对?好,你是记得的。你按我的要求去做了吗?遗憾的是,你既没有做,也没有对我说老实话。你在人家一提到淞桥开发区的时候,还是这副腔调,难道你要我帮你一起起跳吗?……当然,一起起跳也可以,但总要给我一个前提吧,比如,你对我说几句老老实实的、让我相信你的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对不对?”
贲承灏手上的卷烟颤抖得更厉害了。老班长说得这样直白,这样认真,确实掌握到一些什么了。惶惑,恼怒,埋怨,甚至背叛了他的那种对立情绪,骤然间都变成了惊恐。老实说吗?不。口一开,我这一辈子就完!不开口吗?也可能完,但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有这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我为什么去选择百分之百的完?于是脖子一挺,说:“我说的都是老实话,老班长!要是欺瞒你,你随便怎么处理都可以,哪怕像……把我的命根子拗断!”
杨尚方说:“好。那么请你解释一件事,我要你找人帮司徒湄养卡,无非为了掌握司徒湄她们滥发信用卡的实际规模,掌握造成了哪些消极的社会影响,叫少壮派们别太放肆,却没有叫缪传礼做得那么大,和淞桥支行联手,拿我们银行的信誉、风险,去赚钱!这事情还没有完,你却神经过敏得不顾上一次教训,急吼吼地跳出来不准人家提淞桥开发区的问题!你说,到底为了什么?这副腔调,啥人买你的账?”
贲承灏的脑袋嗡的一声响,老班长怎么直指我的神经过敏?难道他真的掌握了其中秘密?一股“朱元璋”才有的本能,突然使他身上的亿万个细胞投入战备状态,高高地昂起头,死死地盯着杨尚方,直使杨尚方也感觉到说漏了嘴,故作从容地站起身,随手抓起保温杯,坦然地拍拍他的肩膀,亲切地喊了一声“朱元璋”,说:“还是认真去想想吧,想通了再来找我谈。眼下我们要封住少壮派的嘴巴,也真需要有真诚地为金都银行服务的态度!”
贲承灏突然把夹在手指间的大半截卷烟,塞进了烟灰缸,左右开弓,噼啪噼啪,往自己脸颊上猛抽了一阵嘴巴!杨尚方头皮一阵发麻:“这是啥意思?”
贲承灏收住双手,站起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