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锡林郭勒草原，201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更早。不但提前了近60天，而且来势凶猛——11月3日，鹅毛大雪突袭正蓝旗，持续一天一夜。6天后，昼夜暴雪又至。目前，内蒙古已至少出现6次较大降雪过程，达到1961年以来的同期历史极值，七成面积被积雪覆盖。

　　茫茫牧场被层层冰与雪覆盖，近60年未遇的“铁灾”，重现牧区。饲草料短缺，大雪封路，数百万农牧民的生产生活正遭受严重影响。

　　备草虽多  消耗更快

　　晚上7时，正蓝旗上都镇青格勒图嘎查，草原已投入夜的怀抱，圆月当空，分外皎洁。万籁俱寂，偶闻狗吠，牧民巴特尔家的26头母牛打破了这份静谧——争先恐后哄抢地上的一小捆牧草。

　　看来，都饿了。事实上，它们在两个多小时前刚吃完当天的第三顿草，没饱。

　　巴特尔养了26头母牛和90头母羊，规模属于中等偏少。“根据科学搭配，每头牛每顿要吃2.5公斤牧草，每头羊每顿吃1.5公斤牧草。”但暴雪过后，他主动将喂养量打了6折，牛羊半饱成为常态。

　　减量实属无奈。雪灾前家里共储备了10万公斤牧草，按正常年景，足以过冬。可眼下，如果不省着点用，二三个月后，牛羊将无草可吃。

　　每年入秋，备草过冬，是牧民的必修课。今年夏天，天公作美，雨量充沛，牧草丰美，巴特尔比往年多打了些草。没想到，储备虽然够多，但消耗更快，灾后一个半月便用掉1/3。照此速度，明年3月或将耗尽。

　　牛羊变“宅”  无处觅食

　　往年十一二月，如果你路过巴特尔家的数百亩放牧场，很可能会看到成群牛羊，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新鲜牧草。哪怕遇到少量积雪，它们也会想办法刨雪觅食。然而，牛羊惬意的生活节奏，被突如其来的连番暴雪彻底打乱。

　　曾经任凭它们自由驰骋的辽阔草原，依然近在咫尺，却已成最遥远的距离。牧草还在原地，但全都不见踪影，被层层冰雪严严实实压在身下，只能期待春风化雪时，再重见天日。

　　反复强降温和强降雪过后，牧场成了冰与雪的沼泽，人与畜的禁区，又如一块雪白冰冷的铁，比一般雪灾更严重，“铁灾”之名，由此比喻而来；“铁灾”之痛，牧民难以承受。

　　牛羊缺了天然牧草场，只能成天宅在家，完全依赖主人喂养。以前只需每天傍晚喂一顿，现在必须早晨和中午定时加餐。牧草短缺，便可想而知。明年开春，问题将日益突出。

　　熬过“铁灾”  难保幼崽

　　40岁的巴特尔从未见过“铁灾”，他听上辈人说，锡林郭勒上回遭此灾，还是1953年。“今年大雪降温来得太早、太猛，根本来不及防备。”巴特尔感慨说，“和普通雪灾旱灾相比，‘铁灾’更麻烦，会带来连锁反应。”

　　老吃不饱，就要变瘦。最近一个多月，巴特尔家的牛羊纷纷掉膘。和人不同，牛羊一旦“减肥”成功，会引发诸多恶果。

　　多数牧民和巴特尔一样，主要养母牛母羊等基础牲畜，再靠卖牛犊羊羔维持生计。瘦身后，自身御寒抗病能力下降，意外死亡概率增大。牧民少了基础牲畜，就像农民没了种子，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即便熬过“铁灾”，保住命，也会影响下一代。

　　昨天下午，上都镇阿日宝力格嘎查牧民周占军家，三只小羊羔刚出生，便被立刻抱进屋取暖。几小时后，其中一只颤颤巍巍站起身，另两只仍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母羊缺草料，营养不良，羊羔就比较体弱，否则早站起来了。”周占军说，多年没发生的流产掉崽，今年也已有过几次。

　　牧民们还担心，掉膘如果持续，势必影响明年配种，牛犊羊羔产量都将大跌。

　　明年收成  不亏即赢

　　与“铁灾”相依相伴的，还有交通受阻，运费上涨，牧草、饲料全面涨价。

　　冰雪通常要到四五月才退，此前如果断草，就要去买。巴特尔家的10万公斤储备牧草，成本主要来自打草、拉草、捆草等人工费，约1.5万元。同样这些草，假如全靠买，要多花好几倍。

　　周占军在雪灾初期便补买了1.5万公斤牧草。“每公斤0.8元，比前两年翻了一番，估计明年还要涨。锡盟多处受灾，都缺草，可能还得从其他盟市买，运费比较贵。”

　　饲料短缺也让众多牧民一筹莫展。“资金有限，多买牧草，就不够买饲料。”巴特尔说，“再加上进入许多嘎查的路仍然中断，饲草料运不进去。”

　　近几天，巴特尔和周占军等牧民都相继买到了特惠饲料，享受政府补贴价，但数量有限，大约能够多维持十天半个月。

　　他们最担心继续下雪降温，“铁灾”进一步恶化。“膘情本来就在下降，如果再冷下去，怕它们受不了冻。”周占军特别希望政府专为受灾牧户开放小额低息贷款，“想尽快借几万元，买草买料。”

　　牛羊就是牧民的一切。“哪怕自己少吃点，也要先保住基础牲畜。”周占军坦言，“明年没打算挣钱，保本就是胜利。”

　　（本报锡林郭勒今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