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电话最初的印象,竟然是儿时的一次夜闻噩耗。那时的黎民百姓,谁家有电话呀,我们小区百余户人家共享一个安在大门口的公用传呼电话。那天夜深人静正酣睡时,忽听得门房值班的老伯在我家门口喊着父亲的名字,传递来电信息:老太爷走了!被吓醒后脑筋急转弯,方知是叔叔来电通报爷爷辞世了。而周围邻居家想必已和我们同时获悉。那年头,有什么家庭隐私?而从此后,我对电话关注起来。
很久很久以后,家里还是没有电话。无论在外与家人联络,还是往外打电话,仍要靠公用电话。每拨打一通4分钱,被传呼一次付3分钱。由于收费按“通”不计时,有些人一打就是一二十分钟乃至半个多小时,而门房师傅接到电话去传呼时,也不挂断电话,所以有时要打电话进来或拨打出去,真要急煞人!爱管闲事的女儿两三岁时常在大门口玩耍,听到公用电话铃响,便赶紧去问是给哪家打来的电话,忙不迭自告奋勇义务传呼,撒开胖嘟嘟的小腿,屁颠屁颠地去叫人家来接电话。
长途电话,那时可谓“奢侈品”,几乎没有拨打的念想。在家里安装电话之前仅有的两次拨打长途电话的体验,至今难忘。一次是打国内长途,远在内蒙古插队务农的小妹水音探亲回去时就病恹恹的,妈妈很不放心,嘱我打电话问问情况。但几乎没有电话能直拨外地,而需长途电话局话务员接线。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鼓足勇气挂了一个长途,不知要经过哪些通道,好一会才接上那里的总机,但怎么也接不通水音所在连队,而总机的声音微弱得不如蚊子叫,压根就听不清,上海长途电话局好心的话务员说可以代我传话,然后我说一句,她复述一遍,似乎远方还有一个女声又复述一遍,将我的话接力传递到内蒙古巴彦高勒,再由另一端的接线员把我的话记录下来,让人带话给水音……唉,一通长途“多级传呼”,打得我浑身冒汗,却最终还是没有听到小妹的声音!
另一次更是“搞大”了,妈妈要我给在美国留学的小弟浩然打个电话。虽已进入了20世纪90年代,还是与住宅电话无缘,于是我特地到南京东路长途电话局的营业处,买了一张电话磁卡。第一次直拨国际长途,特别兴奋,也特别神圣,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倒是立马就拨通了。可才说了几句话就被提示,磁卡里储存的资费所剩无几,赶紧匆匆收声!要知道,国际电话资费每分钟20多块啊!
电话的故事说来真不少,说给如今的年轻人听,可能都“听不懂”。他们哪知道当初安装住宅电话需要申请、排队、等待、付出数千元初装费;哪知道移动电话刚刚上市时既是稀罕之物,话费也贵得吓人,有了手机还不舍得打,每分钟打与听都是6毛钱,所以关机是常态,待BP机响起才会开机回电;哪知道能降低长途电话费用的IP卡售卖第一天竟供不应求,虽然打内地电话每分钟还要3角,港澳台2.5元,国际4.8元。哪像现在,固定电话几成明日黄花,不少人家不再使用座机;无人不手机,随时随地拿起就打;长途电话算个啥,人人可直拨,天涯若比邻;手机漫游全球,互联网上可冲浪……
屈指算来,才过去几年啊,已然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