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是太湖之滨的溧阳（今属常州），记得童年时代仍有祭祀蛇神的风俗。我家的大家庭的确相当大，父亲的一辈兄弟四人，还有一个妹妹一直未出嫁。虽祖父、祖母早已逝世，我出生时，大家庭只有两代人，人数却达到十四个了。我六岁时，增加到了十七个人。

　　在一起开伙仓，有一大间柴房，另有一小间，安放两只大缸，盛米用的。每年农历过年，除祭祀祖宗之外，还祭祀灶神、财神、蛇神。

　　蛇神的神像是木刻的，印在红纸上，香烛店里有供应。就贴在放米缸那间小屋的门上。人们口头上称之为万家菩萨，其具体形象乃是蛇身人面。儿童时代，看了很不习惯。不久，在书本上、在金字塔香烟的外壳上看到了狮身人面像，这才明白无论中国、外国，都有类似的神话或传说。

　　蛇神的神像为什么贴在那间安放米缸的小屋门上呢？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那间小屋除了每天中午、晚上煮饭之前进去挖米之外，平时都关着门，光线也较暗，所以往往有蛇在里面出现。正因为老鼠是偷米或饭的大患，而蛇并不吃米。而且蛇往往把老鼠作为美食而从不轻易放过，所以我们对小屋里的蛇从不驱赶，而且称之为“家蛇”。

　　我们曾亲眼看到过蛇吞食小的老鼠，或将老鼠盘住，蛇身渐渐紧缩，将老鼠勒死。有时小的蛇遇到大的老鼠，也会对峙一番，不分胜负，各自散去。现在古书上虽记载了伏羲、女娲是蛇神，其具体的形象如何？仅见《拾遗记》注明为“蛇身之神，即羲皇也”。又有《玄中记》说：“东海有蛇丘之地，众蛇居之。无人民，或人头而蛇身”。并没有说“人头而蛇身”就是蛇神。但能证明“人头而蛇身”的形象并非罕见，也很可能其他古籍中也有记载，我们没有注意罢了。

　　抗战开始不久，我离开了故乡。以后曾回故乡两次，旧居早已不复存在，也再没有人谈起万家菩萨。也许这种祭祀蛇神的风俗习惯也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