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气加上著名钢琴家的独奏音乐会,在清静的华盛顿特区也算是个消遣的绝好机缘了。下午五点刚过,我和婧怡便赶到了肯尼迪艺术中心。
到的有点早,除了隔排有个二十出头的洋人小伙子坐在位子上看书,全场的座儿几乎都还空着。落座后正要闭目养神,却被婧怡拽了一下袖子,示意我看那GUY手中的书——竟然是一本又小又旧的英汉词典!为了获得一会儿安静地享用点心的时光,我俩装聋作哑,默契异常,连该说的话都免了。
等我们吃完点心,那个GUY侧过身,我们似乎都看到了他带着的“话匣子”。他先是用英文问我们是否来自中国。我本想用夸张的语气敷衍地赞赏一下他的中文水平便结账小憩,没想到他竟能用中文回嘴:“不难,不难!喜欢就不难。”嘿,这话让我倦意顿失——敢情就许你们老外成天用英语折磨我们中国人呐!愤愤不平之下,我立即对这个小老弟进行了一番博大精深但绝对通俗易懂的“恐吓”。大意是中文的道儿“深得很”,几辈子都有的学。
婧怡在一旁闭目养神,任由我们半中半洋地聊。小老弟凭直觉猜出了我的职业必与文字相关,恨不能当场认作师徒;我也打探到今天音乐会的钢琴家竟是他亲妈!这消息一出,在一边迷糊的婧怡眼睛睁开了一道缝儿,哼出的北京土话保证让人家再学上三年汉语也理解不了:“还不吩咐他顺点CD孝敬老师!”我心领神会地把这层意思翻译成“Michael,这场音乐会准备了什么纪念品吗?”Michael认真地作答:“外面的商品部有义卖,我可以陪你到那里看看。”要不是演出大幕拉开得及时,恐怕我这个“老师”真会被学生亲自带到收银台自掏腰包了。心想,这比AA制的风俗还要狠上一筹。
演出相当成功,台下大都是古典音乐的铁杆儿或者干脆是Michael母亲的粉丝,因此,谢幕的程序超复杂。我和婧怡直奔楼上的西餐厅,边吃边聊。正说得带劲儿,只见楼梯口一大群人簇拥着今天晚会的女钢琴家向我们身边一张空着的大餐桌走过来。我预感到“宝玉”必在其中,果然十分钟不到,Michael就领着他那钢琴家母亲来指认我们了,这还不算,他还跑去邻桌的其他家族成员那里宣传起我们之间的交情,招得他叔叔、舅舅的都来长篇大论地跟我们讲述Michael儿时的好人好事以及他如何迷恋中国的事迹。最终,Michael干脆把酒杯从他家的餐桌上移到我们这里。这样的真诚搞得我们的心窝也不由得热了起来。“欢迎到北京做客,到时教我女儿弹琴啊。”没想到Michael不仅用中文满口答应,还当真讨要我的住址,俨然一副要给支票填好日期的架势。Michael突然冒出一句:“明天到我家来做客怎样?”听了这话,我毅然决定把皮球踢给号称美国通的婧怡:“妹妹,帮我把‘相逢何必曾相识’翻给这孩子听听,也算我们师生一场。”天知道之后婧怡是怎么跟人家说的,反正我看Michael的小脸儿一阵粉一阵白的。
事隔多年,经过数次对西方习俗的观摩和体会,我已知AA制可以翻译成“亲兄弟明算账”,也从美剧中了解到西方人不会把朋友间的串门儿上升到“大事儿”的高度,但却无从知道如今的Michael是不是能谅解我们东方人交往中含蓄内敛的一面。只可惜,现在已是相逢不能再相识了,因为除了我手上的一张大家当年的合影,什么也没留下来。
十日谈
生活小记
住毛坯房,感受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