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后期,我有幸拜在章培恒先生门下,每周去他溧阳路寓所学习中国古典文学。章先生曾师从蒋天枢教授,后又向朱东润、赵景深先生学习唐宋与元明清文学。因此,在复旦大学中,章先生是从先秦到明清文学(包括古汉语)都卓有研究的一位有独立见解的学者。“文革”结束,日本拟请一位中国古典文学专家去神户大学教授中国古典文学,几经比较,因章先生是通才而脱颖而出。
章先生当时教我读中国古典文学,嘱我先选读《二十四史》,他亲自为我选了《史记》《前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新唐书》《宋史》与《明史》的部分人物传记作重点读本。当时“文革”刚结束,我大概有两三年时间,每周去章先生家一次,每次两三个小时。章先生讲课后让我回家写历史人物札记,我大约作了3000多张卡片,章先生还教我用古文写《古文观止》的读书笔记,我总共写了四本笔记簿,大约有四五十篇,章先生一一为我作了批改。应该说,这三年,对我一生的学习与工作大有裨益。
正是在章先生悉心指导下,我花三年时间通读了《二十四史》中的人物传记,我今天写的《壶中书影》,正是根据当年读《二十四史》写的读书笔记,陆续整理出来发表的。
由于笔者在《新民晚报》工作了30多年,因此我受老晚报人风格的影响,自己写文章,也力求做到三点:一是角度小,二是文笔生动,三是写人所未见的。如是大家都知道的历史人物,则力求挖掘出前人未见的细节与内容。如《萧何之污》《韩愈之鸣》《苏轼之仁》《沈括之暇》《严嵩之变》《张居正之权》《董其昌之霸》都写大家熟悉的人物史料之外的逸事。沈括是著名科学家,但他又是打小报告的告密者;张居正是著名改革家,但他本人大搞腐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专制者。董其昌是著名书画家,但他又是一个文化恶霸。萧何为了活命,自污其名,韩信之死,正是“败也萧何”也。严嵩在历史上是奸臣,但他从青年到中年,一直是一个敢于直言的大臣,正是嘉靖帝的反复无常,严嵩才从正臣蜕变为媚臣。
我在灯下品读《二十四史》中的某些篇章,我常常读得透不过气来,盖因中国封建专制之恶。而封建文人的堕落与帮闲文人的产生,其实正是封建专制派生出来的一种怪胎。我这本小册子旨在颂扬中国古代文人气节与优秀品质的同时,也通过一个个文人的遭遇,来控诉与抨击中国封建专制社会之罪恶。
(本文作者将于8月20日上午9:30在上海书展为读者签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