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浙江绍兴名镇安昌家家户户做起了传统的腊味,其中腊肠的数量占了绝对优势。乘着晴好天气,安昌人纷纷把刚做好的腊肠晾晒出来,迎接春节前一拨拨老主顾和旅游者前来购买。——图文/萧斐
在台湾,忍不住惊奇地要叫出声来的是,看见了卖“绍兴香肠”的店招和广告。
有没有搞错?
当地的朋友说,没错,就是绍兴香肠。
看那绍兴香肠,倒是和广东香肠不太一样,粗,圆,长,光(表面没有坑坑洼洼的不平整),其实说起来,就是大陆都市地铁出入口卖的台湾香肠。
作为绍兴人的后裔,我高兴啊:“老家的香肠居然跋山涉水打进台湾来了都,不容易!”转而一想:不对啊,以前绍兴的街市上从没见过有所谓的“绍兴香肠”出售,老家来人带的土产除了黄酒、干菜、香糕、香榧子、椒盐烧饼之类,向无“绍兴香肠”的踪影,那台湾的“绍兴香肠”又从何而来呢?
久不去绍兴玩了,也许……
为了不至于被人讥嘲为“信口开河”之徒,我决定做些调查。先向父祖辈的老人家请教,他们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再向祖籍绍兴的同事打听,结果也是一问三不知;三向熟悉绍兴风土的朋友征询,摇头的竟占了百分百。
不甘心,后来又去查阅一大本的《舌尖上的越文化》(海南出版公司),林林总总一百多个绍兴菜,名声在外的绍兴香肠竟然缺席!
嗬,神了。难道台湾的“绍兴香肠”是凭空而来的吗?
机缘凑巧,有一次碰到一位极熟的朋友,尽管我知道他十几年前就从杭州移民到了上海,但怀着侥幸的心态,想象着杭州离绍兴近,也许他“掌故颇为熟悉”(鲁迅《藤野先生》句),便问起这事。他说自己的老家倒是绍兴,在柯桥还有待动迁的房子,但对“绍兴香肠”却是不熟。我正失望中,他突然对我说:“哎,你看过《舌尖上的中国》吗?”我告诉他:“看过几集,但没看全。”他说他记得其中有一集讲到绍兴香肠,不过不是这个名称,而叫安昌香肠。他还告诉我,自从看了这部纪录片,他知道了安昌这个地方;后来问起住在绍兴柯桥几十年的老母亲,他老母亲居然不知道“安昌”这个地方,当然也从来没有去过!
安昌就在柯桥隔壁呢,可见大家对于这个地方有多少隔膜!
我们约定,以后有机会去绍兴,一定去安昌。
年前的有一天,那位朋友突然问我:我要去老家把动迁置换的房子租掉,咱们结伴而行如何?我没加考虑就答应了。这回,我们商量:可以不看山不看水,不去百草园不去青藤书屋,安昌一定得到一到。
安昌古镇,说它古,是因为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北宋时建的镇。绍兴有四大古镇——斗门、安昌、东浦、柯桥,安昌占了一席。这个不太“众所周知”的江南小镇,曾经辉煌过,现在仍然辉煌着。相传大禹就是在安昌镇东涂山娶妻成家的。公元896年,钱镠奉唐王朝之命屯兵该地,平董昌之乱,因而命名其为安昌。几百年来,安昌一直是越北大市重镇,棉、布、米的集散地,商业发达。资料显示,抗战前夕,安昌竟有商号933家,是除绍兴城区之外市集最多最大的地方。所以,它能成为浙江省第一批公布的历史文化名镇,毫无愧色。如今,它的社会经济综合实力,排在浙江省百强乡镇的前列。须知浙江的乡镇综合实力,本来就非常了得,安昌名列前茅,也就意味着它在全国也是可数的。
安昌还有一个只要一提起,人们就悠然心会的“文化现象”——绍兴师爷的大本营。有道是,“天下师爷出绍兴”,还可添加一句:“绍兴师爷出安昌。”200年间,安昌出了一万个师爷,简直是个奇观,坐实了“无绍不成衙”的传说。
尽管如此,人们对于安昌,印象相当模糊——安昌太低调啦。
和江南大多数的小镇相同,它有一条长达1747米的老街依河而建,足以显示年轮的石板路的一侧,是老旧的店铺作坊;另一侧,自然是潺湲的小河,以及上面形态各异的拱桥、石梁、亭子,“碧水贯街千万居,彩虹跨河十七桥”,是人们对安昌的美誉。
如果不是事先做了点功课,别人跟你说这里是柯桥,是东浦,甚至是苏锡常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小镇,无法不信,因为一切都如我们熟识的小镇那么中规中矩。古镇的设计,与其说是相互抄袭或英雄所见略同,不如说是人的生活状态要求以这样的环境范式来对应。
只有真正进入到古镇的核心区域,我们才能体味到这里与别处小镇的不同:靠近河埠头的道路,被一溜的桌椅占领,形成了标准的路边摊,或许因为这条老街太小了,空间必须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人们行走其间,颇有走在一座大宅子里的感觉;没有什么天南地北都一样且做工粗糙的所谓旅游纪念品卖;也没有操着外乡口音的拉生意者;窄窄的人行道两边都是店铺,卖的东西就几样:香肠、酱鸭、干菜,以及据说是特产的扯白糖。而其中,尤以香肠最为引人关注。
无法拒绝安昌香肠对你的视觉冲击:满眼都是香肠。如果想要给长廊临河一侧安上一块块门板,来防止游人不慎失足掉下河里去的话,不用那么费劲,仅靠晾晒在廊檐下的那一串串香肠形成的巨幅“香肠帘子”来阻挡,就绰绰有余。有一个词可形容那些正在晾晒的香肠,那就是——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