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像打游戏一样地教孩子。我想不走弯路,培养出一个完美的孩子。所以,我总是偷偷看些攻略,看那些凝聚别人智慧的育儿指南。
格格2岁出头的时候,她开始固执地做一些让我头痛的事,也会撅起嘴不妥协地看着我。是书上说的“trouble two”(麻烦的二岁)吗?我着急地在亚马逊、当当上寻找攻略,买了一堆培养孩子情商的书,其中有一本《大卫,不可以》。
这是得过美国凯迪克大奖的绘本书,画的是一个头发稀疏的淘气男孩大卫。他裂开嘴,满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大卫要拿碗橱上的小熊,踮脚踩在凳子边缘摇摇欲坠;大卫疯玩回来,一头野草,两脚泥巴,在地毯上踩出两行黑脚印;大卫爱玩水,洗澡时水漫一地……
这么皮,和格格这么像!那天晚饭前,我把那个满屋子飞奔的小女孩叫过来,说要讲故事。“这个大卫啊,自己拖凳子去拿高处的东西,多危险。你有时候也这样,不可以哦!”我兴致勃勃地说,小女孩“嗯”了一声。“大卫弄得地上到处都是水,真浪费。格格以后也不要一直玩水好不好?”我说。又是低低的一声“嗯”。绘本一页页翻下去,我没有注意到,那个柔软的小身体开始不自在地扭动。
吃饭的时候,格格和蔬菜玩游戏,这边进攻这边防守,热闹非凡。我举起手指告诫:不可以玩食物,记住,大卫,不可以哦!小女孩应声放下勺子,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玩玩具的时候,我说,不要学大卫,要自己把玩具收好。小女孩回头看我,垂下眼睛,开始收拾。那个晚上,在四面墙折来撞去的声音是我的“不要”“不可以”,不是平时听着叫人心惊肉跳的这边摔倒,那边东西扔下或是高高低低的喇叭声、不成调的啊啊歌声。
整个世界清净了,可是,为什么我却有点不安呢?风一样刮过屋子的小孩变安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睡觉时,这份不安像靴子落了地——平时自顾沉沉睡去的小孩,刚入睡就惊恐哭醒:“妈妈不要。”
2岁多一点的小孩,还无法用完整的句子表达思想。在她小小的心灵中,这个晚上,妈妈就像《大卫,不可以》书上那个双手叉腰面目不清的女人,粗暴呼喝“不要”。格格,你是不是想说,这么多的不要,究竟什么可以要?
后来和一个朋友讨论育儿时感慨,我们都想孩子快点成熟懂事,迫不及待要把他们装进规矩的框子,就着框子的形状砍断肆意疯长的枝条——渐渐成为长大了的我们。可是,我们真的等不及孩子慢慢成长吗?有没有可能,我们陪着一起疯玩,然后一起收拾弄脏的地板、一地的水渍,用行动而不是语言教孩子对与错、是与非。书籍中暗藏的成年世界的冷漠恶意,孩子比我们更敏锐地觉察到了。
后来看了一本书《奇迹的苹果》,“傻瓜”农夫说:“我不可能代替苹果树生长,我也创造不出苹果。我所做的,无非就是帮助苹果树长得更好。”我突然释然了,我们也不可能代替孩子成长,代替他们过完一生。我们所做的,也只能是守候在旁,帮助他们像苹果树一样开花结果。只能如此,而已。
再说那本《大卫,不可以》,我把它藏到橱柜的深处。或许等格格长大后的某一天,我会再和她分享,在她幼时的某一天,她曾让我明白这么多。
十日谈
亲子共读之美
明日起刊登一组《守卫边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