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打算早些搬入四合院
陆舅妈和罗厚到姚家来同吃了晚饭。晚饭以后,罗厚老实不客气说:“姚伯母,我不敢回那边去了,怎么办?”
陆舅妈虽然没说话,她也不敢回去了。
姚宓说:“咱们得请他们两个到咱们这边来吧?”
姚太太说:“我就是这么想。”紧接着,姚太太又说:“陆舅妈和罗厚干脆搬我们这边来同住,两家并作一家。”
姚宓说:“妈妈的主意真不错!”
陆舅妈和罗厚巴不得搬过来同住。当夜陆舅妈借了一条薄被,在姚太太的榻上睡了一宿。罗厚要了一条夹被,脱了鞋,就连着衣服,睡在姚家客厅里的长沙发上。
第二天,他和陆舅妈大白天不那么害怕了,两人过去把日常需要的东西收拾收拾,请沈妈帮着一件一件搬过来。陈姨妈特能干,她使唤门房帮忙,帮着打扫屋子,准备陆家搬过来。
陆舅舅去世后,原单位派来的服务员全撤走了。陆家花园没人收拾了。
姚太太、陆舅妈、陈姨妈、沈妈几个女眷住在偌大一座宅院里。日子久了,打开花园门一看,只见一片荒芜。沈妈伺候几位老太太吃饭,睡觉,够忙的。她每天一早出门买菜,晚上独自一人到大门口锁门,只觉得汗毛凛凛,怪害怕。姚太太嘴上不说,心上也觉着悲凉犯怵。原先茂盛漂亮的陆家花园已成了一个荒园。几位老太太要等姚宓、罗厚回家才稍稍感到些生机。可是姚宓住在学校里,杜先生反右挨批下乡劳动改造去了,罗厚陪许先生也住在学校宿食舍里呢,他俩周末才回家。
姚太太是个有主意的人,凡事采取主动。她知道陆舅舅单位早晚会收回陆家花园,顶多给陆舅妈安置个小住处。姚太太打算早些搬入她家的老四合院,免得临时手忙脚乱。只是她那宅四合院,多年不住人,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能搬进去住。于是又让姚宓去与马任之夫妇商量,向他们求助。
马任之和王正向来与姚太太母女很亲密,每有什么政治运动,马任之总叫王正过来跟她们母女打招呼,叫她们小心,别犯错误。他俩是负责文教工作的领导干部,学校归文教部门主管。
王正最近告诉姚伯母和姚宓,最高学府有些事没做对,说:“我问过党委有关负责人,杜丽琳一向紧跟领导,发言最正确,怎么会发右派言论?那位负责人说,她开会的时候说,她‘同意方才那位同志的话’。我问:‘杜丽琳自己说了什么呢?她同意大右派的言论,就是小右派吗?既然和大右派的言论相同,就该是大右派啊。’那位负责人说:‘她结结巴巴,学舌也不会,只说‘听党的号召,响应号召,大鸣大放’。我说:‘她的右派言论呢?听党的话,没错呀!’可是那位领导只呆着脸。我想杜丽琳是凑数弄上去的,每个单位都有划右派的指标呀!我知道这位负责人得保全自己的面子,我也得顾全他的面子。我就笑笑说:‘谁叫她说错了话呢。错误既不严重,就对她从轻发落吧。’另外一个是政治经济系的叶丹。他不懂马列主义,他教政治经济学,肯定出毛病。可是上课说错了话,并不等于就是右派言论呀。还有历史系一个刘先生,也是讲课说错了话,也没有右派言论。他们三个同在一个地方劳动改造,都调回来了。”
王正接着说:“伯母,我对您是推心置腹的。我和任之当年在地下活动,全靠姚伯母和姚宓的掩护。白色恐怖最严重的时候,任之撤退了。我和几个地下党员还照常在文学社工作。伯母,您是我们地下党的大恩人呀。姚謇先生是阔公子,人家说他把家产都败光了。其实还不都是支援了地下党活动嘛。他是对新中国的建立有功的。”
王正又感叹说:“哎,生活在不断革命的时代,日子过得真快,一场斗争刚完,接着又是一场。任之和我满心想为伯母和姚宓做点什么,报答一下您一家人的恩情,却始终没能实行。现在你们那个陆家花园已被很体面的大人物看中了,你们可能也住不下去了。我们很高兴能为姚伯母整理一下四合院,帮助搬个家,让我们尽尽心意。”她提议这个周末就与任之陪姚宓同去看看那所四合院,不知房子多年不住人,荒成什么样儿了。